第十七章 正邪12

夜半，聂成辗转反侧，他想遵循师父教诲，可又贪恋人间冷暖，久久难以忘怀。

“守护世间，便只能舍弃人间温情吗。”师父一向温柔的脸颊此刻却万分寒冷。

“切记，万不可留恋人间，万不可心生贪念。切记，切忌。”

“好，那我是否可唤你阿渺。”路宁温柔的笑颜又在自己面前悄然绽放。

师父温柔的脸流下两行清泪，往日温柔的脸颊随着周遭阵阵阴风也变得格外阴冷。

“阿渺，为何不听师父教诲。”咄咄逼人。聂成低头不语，半晌，抬起头来正对上那冰冷的笑颜。

“师父，徒儿找到想要守护的人了。”

“可他是萧铃余孽！是魔头！”

“他不是，萧铃门不是。”聂成摇了摇头，“他路氏接管萧铃门以来从未对山下百姓烧杀抢掠。倒是所谓名门正派欺压百姓不说，更是放火烧山灭了萧铃门满门！若路宁是魔头，那刘芷宁呢，这天下呢？便要以杀人如麻的焚火殿为正，一无辜被灭的萧铃门为邪吗！”

见师父不曾说话，聂成便鼓起勇气盯着师父那双温柔又冰冷的眼睛，坚定一笑：“师傅放心，徒儿定将他引向正途，他若犯下杀孽，徒儿便与他同堕地狱。”

“值得吗。”

聂成一愣，“值得吗。”

西周阴风阵阵，狐狸尖细的笑声充斥其间，“聂成，为了一个无关的人，放弃自己百年修行，放弃为仙，自甘堕入红尘？”

“堕入红尘？”聂成无意识的咀嚼这陌生的西个字。

“是啊，聂成，你想想，你为什么会贪恋路宁？”一只巨大的紫色狐狸在周遭雾气中若隐若现，“你爱他啊，你爱上他了！你才会对他贪恋，害怕失去！”

那一层迟迟不敢参破的薄薄窗纱就这样被人轻而易举的捅破。聂成气急，一剑甩向那狐狸，可随着一阵烟雾，狐狸尖细的声音却从背后响起了，“这没吃过糖的人呢，便不贪恋糖的滋味，可吃过糖了，他的甜你便一辈子忘不掉。一旦被人夺走，你就会发疯，你就会变回从前那个寂寞、麻木的聂成，可若不断地追寻糖，便会堕入世间。”

狐狸咯咯咯的笑声环绕着聂成，“为了他，放弃自己百年基业，重新堕入轮回？为了他，放弃百年难遇的仙缘？为了他，不惜违逆师父，叛出师门？”

“值得吗。”狐狸尖细的声音合着师父平静冰冷的声音一遍遍质问着，周遭不知是哭声还是风声，首叫聂成头皮发麻，他低头持剑而立，“师父教导我们师兄弟爱护世间，守护世人，可还教了我们救人性命，明辨是非！”说着一剑首首向着迷雾中的师父劈去。

“逆徒，你竟敢如此！”狐狸和师父同时叫了起来。

“你并非师父英灵，而是我心魔幻化而成!”聂成冷冷一笑，看着被搅动的迷雾海，掷地有声：“如你所说，我纵是自堕红尘，那又如何？我心意如此，那又如何？爱一人方可爱世间！”

话音一落迷雾海一滞，迷雾尽数散去，一只紫色狐狸站在天水交接之处，巨大的九尾在风中缓缓飘动着。

“正视己心，莫生悔意。”言罢，随风而去。

聂成自梦中惊醒，他大口喘着粗气，梦中狐狸的话令他欣喜却又惊恐，“我爱上了他。”聂成反复想着，“爱一个人，是什么感觉呢？我真的爱上他了？”他只觉整个人忽冷忽热，欣喜若狂，却也如坠冰窖。

“罢了，明日，等师兄回来，问问他罢。”聂成想着师兄背着竹篮下山的摸样，“等师兄明日一早回来，便又有吃食了。”

白庐州远远的站在一处竹林空地上，这里经焚火殿业火焚烧万物不生，枯骨遍地，蛇虫恐惧鸟雀不行。犹如翠竹上一颗被害虫蚕食的空洞，荒凉恐怖。

看着聂成一剑斩去梦中心魔，只为路宁一人，她笑了。周遭风气，竹林瑟瑟，可这空地上竟一丝风也感受不到。白庐州就这样站在寂寥中静静地看着远方的万家灯火，她也只能这样窥探这曾经的一切。

羡慕吗，她心下嘲笑，自己一个懦夫一般的人物竟也想贪恋这世间温情。

后悔吗，当初的那些决定？

也许吧，可她早己面目全非，想这些，又有什么意义？

“庐州。”妖霁现身，叹了口气，“你莫想了。”

“是啊，都过去了，没意义了。”说着低头自嘲一笑，抬头问道：“完事了？”

“职责所在，不必谢我。”妖霁未卜先知，看着白庐州略带吃惊的表情一笑：“谁不知你止波神官最惧欠人家人情？”

白庐州哈哈一笑，三言两语将妖霁打发走，便继续在这寂寥之地站着

孤寂之人站在荒凉的土地上望着远处万家灯火辉煌，风从人间刮过，带来的点点温暖却被一道无形的屏障挡住了，最终吹来的，只有寒冷刺骨。

白庐州笑着的眉眼涌出两行热泪来，滴在地上，成了这片土地上唯一的温热。淡淡绿意顺着泪渍蔓延开来，刹那间，一片绿原。她转身离开，抬手间抚上那颗最为挺拔的翠竹，心意一动，身后万千翠竹拔地而起。

也罢，来之安之，不论身在何处，总是要把火传下去。想到这，她开怀大笑，掺杂着泪水，一同涌向这广阔的人间。

不求结果，只为心安，她大步走着，耳畔是呼啸而过的山风。

冲出竹林，点点星光伴着一轮明月，她长舒一口气。

是呀，把火传下去，毕竟，她可是对着星光许过愿的人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