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御前惊变囚龙榻

京都的盛夏，闷热得如同巨大的蒸笼。蝉鸣聒噪，搅得人心烦意乱。然而，比天气更让人窒息的，是皇宫大内弥漫的紧张气氛。皇后中毒案虽以翠儿“畏罪自尽”、王德海“下落不明”暂时结案，但明眼人都知道，这只是冰山一角。百里贵妃被烫伤的手臂还未痊愈，看向皇后的眼神却一日比一日怨毒。朝堂之上，百里党羽气焰更盛，几份弹劾“江湖匪类勾结地方官员图谋不轨”的奏章被堂而皇之地呈上，矛头隐隐指向江南搅动风云的萧九歌。

乾元殿内，气氛压抑得如同暴风雨前的死寂。

萧如风端坐龙椅，脸色有些异样的潮红，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他正听着户部侍郎赵奎（百里熊信心腹）慷慨陈词，要求增派京畿卫兵力，“挟治江南，以防江南叛匪流窜入京，危及圣驾”。

“……陛下！那萧九歌狼子野心，武功诡异，聚拢江湖亡命之徒，公然打出‘清君侧’的旗号，其心可诛！若不早做防备，恐酿成大祸啊！”赵奎声情并茂，唾沫横飞。

百里熊信垂手立于文官首位，眼帘低垂，如同老僧入定，仿佛一切与他无关。只有那微微捻动佛珠的手指，暴露了他内心的盘算。

萧如风只觉得胸口一阵阵发闷，眼前阵阵发黑，赵奎聒噪的声音如同苍蝇在耳边嗡嗡作响。他强撑着精神，刚想开口，突然——

“噗——！”

一口滚烫的鲜血毫无征兆地从萧如风口中狂喷而出！猩红的血雾瞬间染红了面前龙案上明黄的奏章！

“陛下——！！”

殿内瞬间炸开了锅！惊呼声、哭喊声响成一片！

萧如风的身体如同被抽掉了所有骨头，软软地从龙椅上滑倒下来，面如金纸，气若游丝！

“快！快传太医！！”

“护驾！护驾！！”

整个乾元殿乱作一团！群臣惊骇欲绝，乱成一团！百里熊信猛地抬起头，眼中精光爆射，一丝难以抑制的狂喜和狠戾在他眼底深处一闪而过！机会！千载难逢的机会！

“肃静！”

百里熊信一声厉喝，如同惊雷，瞬间压下了殿内的混乱！他须发皆张，一脸“悲愤焦急”，大步冲到御阶前，对着惊慌失措的内侍和侍卫吼道：“还愣着干什么！快将陛下抬入后殿！封锁乾元殿！任何人不得擅入！赵奎！立刻调集京畿卫精锐，加强宫禁！严防宵小趁机作乱！”

他语速极快，条理清晰，瞬间掌控了局面。赵奎立刻领命，转身就要冲出大殿去调兵。百里熊信的目光如同毒蛇般扫过昏迷的皇帝和乱作一团的群臣，心中盘算着下一步如何彻底掌控宫禁，隔绝内外消息…

就在这时！

“哇哈哈哈！好玩！真好玩！”一个癫狂的笑声伴随着一阵叮铃哐啷的乱响，毫无征兆地从殿门口传来！

只见二皇子萧十郎，不知何时又“溜”了出来！他头发乱得像鸡窝，脸上不知用墨笔画了几道胡子，身上那件明黄的团龙常服皱巴巴的，沾满了糕饼渣滓和可疑的污迹。他手里挥舞着一个…呃…马桶刷子？蹦蹦跳跳、跌跌撞撞地冲进了乱成一锅粥的乾元殿！

“父皇！父皇！你起来陪我玩骑大马呀！”

萧十郎完全无视了殿内凝重的气氛和众人惊愕的目光，像个三岁顽童般，嘻嘻哈哈地扑向御阶！他动作看似笨拙踉跄，却异常“巧合”地撞翻了两个试图阻拦他的内侍，又“不小心”一脚踩在了赵奎那崭新的官靴上！

“哎哟！”

赵奎猝不及防，痛呼一声，抬起的脚又落了回去，阻挡了去路。

就在这一片混乱的间隙，萧十郎己经连滚带爬地冲上了御阶！他看都没看地上昏迷的父亲，那双空洞的眼睛首勾勾地盯着龙案上一个在混乱中被撞得半开的紫檀木匣——里面赫然放着那方象征着无上皇权的…九龙盘绕、温润生辉的传国玉玺！

“亮晶晶！大印印！我的！”

萧十郎眼中爆发出“痴傻”的狂喜光芒，口水都流了下来！他怪叫一声，如同饿虎扑食般扑了过去，一把将那块沉甸甸、温润如玉的传国玉玺紧紧抱在了怀里！还像抱个宝贝玩具似的，用脏兮兮的脸蹭了蹭！

“大胆！放下玉玺！”

百里熊信又惊又怒，厉声呵斥！他万万没想到这个节骨眼上，这个疯子会跳出来搅局！玉玺！传国玉玺！

然而，萧十郎对他的呵斥充耳不闻。他抱着玉玺，如同抱着最心爱的玩具，一屁股坐在了昏迷的萧如风身边，咧开嘴，露出一个天真又癫狂的笑容，对着满殿惊呆了的文武大臣，语出惊人：

“父皇睡啦！睡得好香香！轮到我当皇帝玩玩咯！嘻嘻嘻！你们都跪下！跪下叫皇上！谁不听话，我就…我就用大印印砸他脑袋！就像砸核桃那样！砰！可好玩啦！”

他一边说，一边还真的举起那方沉重的玉玺，作势要往地上砸！

“殿下不可！”

“快拦住他！”

殿内再次陷入极度的混乱！所有人都被这疯子皇子惊世骇俗的举动吓傻了！这要是砸坏了玉玺，那可是塌天大祸！

百里熊信气得浑身发抖，脸色铁青！他眼中杀机爆涌！这个疯子！这个碍事的废物！他恨不得立刻下令将这个痴儿乱刃分尸！但看着萧十郎那副完全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疯癫模样，抱着玉玺当玩具的傻笑，还有周围群臣惊骇的目光…他强行压下了杀意。

不行！众目睽睽之下，若对一个“痴傻”皇子动手，哪怕他抱着玉玺，也必然激起非议！尤其在这皇帝刚刚昏迷的敏感时刻！小不忍则乱大谋！

“都愣着干什么！”

百里熊信强压怒火，对着殿内侍卫和内侍吼道。

“陛下龙体要紧！快！快将陛下移入后殿静养！十皇子…十皇子受了惊吓，快把他‘请’回思过殿！好生‘看护’！玉玺…玉玺也一并…‘请’回思过殿！”

百里雄信特意加重了“请”和“看护”两个字。

几个侍卫和内侍连忙上前，七手八脚地去“请”萧十郎。

萧十郎抱着玉玺不撒手，又哭又闹：“我的大印印！我的！不给！我要当皇帝！我要砸核桃！”

挣扎踢打中，他还不忘对着百里熊信的方向做了个大大的鬼脸，口水横飞：“大马猴！红脸大马猴！略略略！”

百里熊信眼角抽搐，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他死死攥着拳头，指甲都快要嵌进肉里了！看着侍卫们终于半哄半强地将那个又哭又闹的疯子和玉玺一起“请”走，看着昏迷的皇帝被抬入后殿，百里熊信深吸一口气，脸上重新堆起“忧国忧民”的沉重表情，对着惊魂未定的群臣沉声道：

“陛下突发恶疾，龙体欠安。十皇子…唉，又受了刺激。值此国难之际，诸公当恪尽职守，稳定朝局！宫禁防卫，暂由赵大人负责。陛下养病期间，一切奏章，由本相与内阁先行商议，待陛下龙体稍安再行定夺！任何人不得以任何理由惊扰圣驾！违令者…斩！”

他一番话，条理清晰，恩威并施，瞬间将监国之权牢牢抓在手中！群臣面面相觑，虽有心思各异者，但在百里熊信多年积威和眼前混乱局面下，竟无人敢出言反对。一场突如其来的惊变，似乎以百里熊信大获全胜而暂时告终。

然而，无人注意到，被侍卫“架”出乾元殿的萧十郎，在转过殿门、脱离所有人视线的刹那，那抱着玉玺又哭又闹的疯癫表情瞬间消失。

他低头，看着怀中那块温润沉重的玉玺，又瞥了一眼身后乾元殿那森严的大门，嘴角勾起一抹冰冷、锐利、如同刀锋出鞘般的弧度。

他妈的百里雄信，你的好日子快要到头了。

我要把你及你的党羽一网打尽。

只是委屈了我的父皇。

真以为我是软柿子吗？

勾践卧薪尝胆十年，我可是装疯卖傻20年啊。

20年磨一剑

该是这把利剑出鞘的时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