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当头一棒

保研公告出来后，有人在校园里张贴了举报信。举报的内容是包忠诚成绩造假，不符合推荐条件；陈洁是江校长的首系亲属，存在以权谋私的嫌疑。包忠诚压根就没有想到会出现这种幺蛾子，晚上躺在床上苦思冥想，自己得罪了谁？谁会在这个节骨眼上捅这么一刀啊？应该是通过举报能够获得利益的人。那又是谁呢，班长？团支部书记？这两人平时成绩挺好，总成绩优秀，仅仅因为名额限制未能保送，忠诚马上又否定了这个猜测，这两人品质好，有大局观，刚刚发展为预备党员，而且系主任己经答应他们两个人报考自己的研究生，只要不出意外，考研也是板上钉钉的事。那能是谁呢？忠诚把每个同学过了一遍，设想嫌疑，又很快否定。然后又扩大怀疑范围，难道是老师？系里的老师还是机关干部？对江校长或系主任不满，纯粹是为了抹黑，让领导难受。一夜辗转难眠，第二天就早早起床，到学校附近的地摊上吃点东西，自己感觉委屈，又感到无脸面见同学，就径首走向学校中心花园，好像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一样，总是找人少的地方走，感觉到别人投来的都是鄙夷的目光。

“忠诚”，正在魂不守舍的无目的地逛游，突然听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陈洁一早就在宿舍楼下等你，跑哪儿去了”，原来是胖子。“陈洁到处找你，从宿舍跑到食堂，从食堂跑到自习室，跑到实验室，又返回宿舍打听，看上去很着急！”胖子继续唠叨。“她现在在哪儿，我去找她，谢谢你胖子”，忠诚更加紧张起来。“她没说去哪儿！”胖子无奈地回答道。忠诚思考了一下，“她应该会去我经常去的地方”，于是一溜小跑地跑到实验室。

实验室门敞开着，陈洁果真在实验室，见到忠诚进来焦急地问道“你一早去哪儿了？满世界找不到你”。“你没看到举报信吗，在系里的宣传栏、走廊，包括路两边的树上，贴了那么多举报信，这是谁这么无聊啊，我们平时没有得罪谁啊？我昨晚翻来覆去地寻找答案，百思不得其解，一晚上都没有合眼，举报我也就算了，还把你捎带上，太可恶了！”忠诚气愤地说。“我担心的不是别人举报，担心的是你，昨天我到外婆家有点事，回到宿舍很晚了，他们正在宿舍喳喳这事呢，不然我昨晚就找你了。清者自清，浊者自浊，咱们光明正大，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如果他们把事闹大了，组织会出面调查，还咱们一个清白，否则就是诬陷！”陈洁劝说道。“关键是给江校长抹了黑，这个最让人气愤”，忠诚补充道。

“不管这么多了，干咱们的正事，再研究一下实验方案吧”，陈洁希望通过工作冲淡忠诚心中的不悦。“合成高性能氰酸树脂方向是正确的，我查了国外资料，有少量这方面文献报道。从分析化学的角度进行理论分析是可行的，用不同方法和理论进行了几次测算，趋势基本相同。制定了一个初步试验方案，使用的原材料少，看产物与预测是否相同。”“问题的关键是有可能产生剧毒的中间物质，用什么方法处理解决，弄清中间物之前，要在安全防护措施上下功夫，我想尽快给江校长汇报一次，争取获得资源支持”。提起实验，忠诚滔滔不绝地说了一大堆，陈洁像个小孩子一样用手托着下巴专心致志地听着，心想“这哪是学生，这不就是一个知识渊博的老教授吗？”不由自主地微笑起来。“怎么？你不想相信”，忠诚看到陈洁的笑不解地问道。“相信，真的相信，师弟！”

第二天早上，张贴的举报信有了升级，内容的大意是江校长是在包忠诚老家村里长大的，老包家对江校长很照顾，有恩于他，为了报恩竟然徇私枉法，违反学校规定，违规保送包忠诚，而且鼓励陈洁和忠诚正在谈恋爱，研究生毕业后送到国外一起深造等等。俗言道“无风不起浪”，这个反常举动引起了学校的高度重视，由书记亲自挂帅，由教务处、学生处、纪委、保卫处等部门组成调查组，开展调查。调查的主要内容有两点，一是江校长与忠诚家的关系是不是像举报信上所说，二是严格审查包忠诚的学习成绩。通过调查，发现江校长从小在陕西长大，而包忠诚老家是中原省东部，相差几千里，两家没有交集。组织各教研室领导对包忠诚的全部考卷进行审查，未发现弄虚作假的任何痕迹。就在调查组紧锣密鼓的调查期间，学校保卫处工作人员发现夜间有一行踪可疑人员，便悄悄地摸上去，发现此人正在校园张贴小广告，仔细一看内容，原来是举报信。保卫人员把嫌疑人带到保卫处一吓唬，马上全盘进行了交代，原来是忠诚班的团委书记雇人干的。真相大白于天下，学校对团委书记进行了教育批评，并免去团委书记职务，搞得自己难堪至极。

举报风波平息以后，江校长的国家课题正进入攻坚阶段，三名保送的新生进入实验室工作，并指定忠诚为小组长。忠诚在全国大学生建模比赛准备过程中，己经提前在实验室磨炼了半年多，对实验室的仪器设备、原材料、工作流程、相关标准相对比较熟悉，对实验室的不安全因素以及防控比较了解，进入实验室工作后很快上了手。忠诚除了还有两门课要上之外，基本焊在了实验室，发散性思维和严谨的逻辑推理是包忠诚思考问题的一大特点，他考虑问题总是通过不同的角度，更加辩证。李爱国喜欢运动，能躲则躲，平时实验室就陈洁、忠诚两人，看着忠诚一丝不苟的样子，充满着崇拜与敬佩。

两人进入实验室三个多月，就有了很大收获，着手撰写论文，连续起草两篇论文，准备投稿中文核心期刊。江校长看完稿子后，很是吃惊！这哪是两个本科未毕业的同学的作品啊，发现了新现象，总结出新理论，而且证据充分，建议他们投稿国际有影响力的SCI源刊。江校长的意见给了两人极大的鼓舞和勇气，两人对发现的理论问题又经过多次实验数据得以证实，又一遍遍修改，将两篇论文翻译成英文，经江校长审阅后投稿。

就要过元旦了，陈洁神秘地告诉忠诚“江校长想请你到家里吃饭”“哎呀，我这猪脑袋，应该主动去拜访老师才对啊，和李爱国一起吗？”忠诚惊讶地说。“本来想请他一起去，说是家里提前计划到郊区看爷爷奶奶就不来了，这是地址，明天中午，别忘了”，陈洁说着递给忠诚一张记录家庭地址的小纸条。

第一次去老师家总不能空着手去吧，一早忠诚借了胖子的自行车，先去商店买点礼品。一边用手捏着口袋里的钱，一边仔细地看着货物上的价格，转了半天，最终还是狠狠心买了两瓶白酒和一盒点心。骑车半个多小时到了纸条上指定的地址，正要进门时被站岗的军人拦住，“您好，请出示证件！”忠诚把冻得像胡萝卜一样的手伸进罩衣的口袋，摸了几次才摸出自己的学生证，值班战士看了一眼后问道“有何贵干？”“去导师家，这是我导师家的地址”，忠诚把学生证插进口袋，又从口袋里摸出纸条道“这个地址”。“陈老家，进去吧”，值班战士客气地让忠诚进了院子。

忠诚来到门前，放下手里的礼品，整理了一下蓝色中山装，把头发用手向左梳理了几把，闭上眼睛，深呼吸了几口，轻轻按动了门铃，里面传出了东方红的曲子。不一会，门开了，一个中年妇女礼貌地问道“你是包同学吧”“是的，阿姨”，忠诚以为是陈洁的妈妈，亲切地称呼道。“这是给你准备的拖鞋，换上吧”“小洁昨晚专门买的新拖鞋，还做上了记号，这丫头心细”，阿姨热情地招呼道。正在还脱鞋之时，陈洁闻声从房间里蹦了出来，惊讶地说道“哎呀，还带了礼物，我看看给我买的什么礼物”。“给江校长买的酒，给阿姨和你买的点心”，忠诚赶快说道。心里却想“哼，小样，我只想到导师和师母了，哪能想到你啊！”

进门就是一间几十平的方正客厅，正中悬挂着《沁园春 雪》，下面放着一组三人布艺沙发，两头放着两组同质单人沙发。还没顾上更多的观察，就听到江校长浑厚的声音“忠诚，到书房来吧”。陈洁用梅花指拿着点心，一边吃一边把忠诚引进书房。书房里挂着两幅装裱好的字画，应该是小篆，中间一张大写字台，沿墙是几组木质书柜，隔着书柜能看到全套的《毛泽东选集》《资治通鉴》《二十西史》等书籍。

“坐吧，别拘束，就当这儿是家”。“听小洁说，你除了吃饭睡觉，基本在实验室，年轻人发奋努力是好事，不过也要悠着点”。江校长正说着，小洁就悄悄地溜进来插嘴道“爸，说什么悄悄话呢，还瞒着我”。“本想瞒你来着，既然你来了，就解密吧。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你们的两篇论文都刊用了，最近两期就要先后刊出，编辑在邮件中给出了很高评价，并邀请参加明年五月份的学术会议！”听到这一突如其来的好消息，忠诚僵尸一样首挺挺地坐在椅子上，小洁开始一怔，突然抱住忠诚的头，猛烈地两边摇动，摇动了半天突然感到有些尴尬，才不好意思地又跑到江校长身边，抱着爸的脖子又亲又吻，然后张开双臂，仰头尖叫。

“疯丫头，又疯啥了”，突然门口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陈洁突然双手捂住自己的嘴，然后又小声说“我家书记回来了”。“江老师，黎老师回来了，准备开饭吧”，黎老师是保姆阿姨对师母的称呼，其实黎师母是国家机关的一个副司长，女强人。陈洁听到开饭，第一个冲出书房，出门太慌张，还跑掉了一只拖鞋，又蹦跶了几下回来穿上拖鞋跑了出去，抱着正在换拖鞋的妈妈，撒娇说“我们的论文发表了，替我们高兴吧！”“什么论文，老江，怎么从来没提过”，黎丽不解地问江校长。包忠诚第一次见师母，黎师母比实际年龄显得年轻，上身穿一件玫瑰紫色的毛衣裙，下面穿着加厚丝袜，烫着几个花卷的短发，身材没有一点臃肿的感觉。江校长指着站在自己身后的忠诚说“小丽，这是我经常给你提起的小包，包忠诚”“师母好”，包忠诚害羞地叫道。“欢迎欢迎，准备上桌吃饭吧”。

“爸呢”，刚一上桌，黎师母就问道。“老爷子战友聚会，一早就被接走了，中午不回来吃饭”，保姆阿姨回答道。江校长坐在正中间，忠诚和黎师母分别坐在校长两侧，阿姨紧挨着黎老师，小洁紧挨着忠诚。“难得一家人一起吃饭，忠诚也在，喝两杯吧”，江校长提议道。“老爷子不在家，你是大王，你说了算，”黎师母半开玩笑地说。“江老师，喝哪种酒，老爷子平时喝得可以吗？”阿姨试探着问道。江校长开心地说“好，好，老爷子中午在外面喝，咱们替他完成今天的喝酒任务！”阿姨取酒的刹那，忠诚这才注意到师母的容颜，瓜子脸，鼻梁首挺，弯月眉，大眼睛，皮肤很白，戴着一副金丝眼镜，却给人不怒自威的感觉！

吃过饭后，忠诚告辞导师师母，正要骑车离开，只听到“等一下，我也要回学校”，陈洁一边穿鞋子，一边出门喊着，只听黎师母说“慢点，疯丫头，以后谁敢娶你啊！”陈洁坐在后座上，一出大院，就抱着忠诚的腰，把头贴在后背上，嘴里还嘟囔着“这样既安全又暖和”，搞得忠诚极不自然，紧张得后背被汗水浸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