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血与火，枯与荣

时间凝滞，万籁死寂。

那道撕裂屏障、凝练如毒蛇獠牙的暗紫光束，冻结了燕归的呼吸，撕裂了他的神魂。目标不是他，而是他臂弯深处，那点微弱搏动着的、属于囡囡的淡金光芒！

恐惧，一种足以焚灭灵魂的恐惧，瞬间压倒了左臂那蚀骨钻心的剧痛和灵魂被撕扯的眩晕。

“不——！”

那一声嘶吼并非咆哮出口，而是炸裂在燕归每一寸震颤的骨髓里，带着滚烫的血腥气。他甚至来不及思考，身体的本能己经先于破碎的意志做出了反应。

插在银沙中的左手，那刚刚承受了万载寒冰与熔岩双重炼狱、皮肉下暗紫毒纹与枯金裂痕疯狂缠斗撕咬的手臂，猛地向上抽出！

“噗！”

一声沉闷撕裂的异响，如同坚韧的根须被生生扯断。一股远比肉体痛苦更甚的、源自神魂深处的剧痛，如同无形的巨锤狠狠砸在燕归的识海！眼前瞬间被无边的黑暗吞噬，金星乱迸。那是他意念延伸出去、刚刚触及“锁孔”核心的那缕淡金根须被强行扯断的反噬！

剧痛撕扯着他摇摇欲坠的意识，但手臂的动作却带着一种超越极限的狠厉与决绝。五指箕张，那己非人手，更像是某种古老凶兽的利爪——指甲尖锐如淬毒的匕首，泛着幽暗的紫芒；覆盖其上的皮肤灰败干瘪，裂开无数枯槁的纹路，纹路之下，暗紫与枯金两种力量如同两条搏命的毒蛟，在皮肉与筋骨间疯狂绞杀、湮灭，每一次力量的碰撞都迸发出刺耳欲聋的“嗤嗤”爆鸣！

这只狰狞可怖的手爪，带着燕归全部的生命意志，不顾一切地抓向那道射向囡囡的毁灭光束！不是格挡，不是卸力，而是最原始的擒拿，要以这饱受侵蚀、濒临崩溃的肢体，将死亡本身攥入掌中！

与此同时，他残存的右臂爆发出最后的气力，如同铁箍般猛地收紧，将怀中那小小的、冰冷的身躯死死地、毫无缝隙地嵌入自己滚烫的胸膛。他整个身躯如一张拉满的劲弓，骤然弓起，宽阔而坚实的脊背，肌肉贲张如铁石，义无反顾地迎向身后那道仍在不断崩裂、涌动着更多毁灭暗紫光束的屏障裂口！

用自己的血肉之躯，为囡囡筑起最后一道堤坝。

凝固的时空骤然被打破！

头顶，那由无数冰冷星尘光点凝聚的巨兽头颅虚影，发出无声却震撼神魂的凄厉哀鸣！它庞大的轮廓剧烈地扭曲、震荡，流转的浩瀚“静”之法则光芒疯狂明灭，如同风中残烛，每一次剧烈的波动都让整个“静默之域”随之震颤，灰败的银沙如同煮沸般簌簌跳动。虚影本身，己淡薄得几乎透明，仿佛下一刻就要彻底溃散，归于虚无。

屏障裂口处，那被迟滞、冻结的暗紫毁灭光束，如同被彻底激怒的毒蛇之群，疯狂地扭动、膨胀！凝固的光束表面，“咯吱咯吱”令人牙酸的碎裂声密集响起，无数细小的暗紫色毁灭电弧狂乱地跳跃、炸裂！每一次炸裂，都让刚刚弥合的裂痕边缘崩开更大的缝隙，更多的、凝练如实质的毁灭光束，如同嗅到血腥的鲨鱼，争先恐后地从裂口中挤刺而入！

其中一道，最前端闪烁着令人心悸的死亡幽光，己然逼近燕归那迎击而上的枯爪！

爪与光，枯荣、污秽、毁灭，即将碰撞！

就在这绝命一刹——

嗡！

一股沛然莫御、纯净得如同混沌初开时第一缕光明的暖流，毫无征兆地自燕归臂弯深处轰然爆发！

是囡囡！

紧贴着他心口的那张小脸依旧苍白如纸，但那点在她丹田深处搏动的淡金色光芒，骤然亮到了极致！不再是微弱的星火，而是初生的骄阳！纯净、磅礴、带着一种无视法则的坚韧生机！

这股力量穿透薄薄的衣衫，毫无阻碍地涌入燕归几乎被剧痛和意志对抗灼烧成焦土的经脉！它流过的瞬间，那些被暗紫侵蚀冻结、被枯荣之力强行轮转而濒临崩溃的经络，如同久旱龟裂的大地突逢甘霖，贪婪地吮吸着这纯粹的生命本源！

心口处，那截布满裂痕、正与暗紫侵蚀疯狂搏杀的枯竹根须，猛地一震！

“吼——！”

根须表面那些记载着生灭轮回的古老玄奥纹路，在接触到这股同源共鸣、却又纯净无瑕到极致的生机的刹那，发出了无声的、充满狂喜的咆哮！那代表着“荣”与“生”的一面，光华如同火山喷发般陡然大盛！原本被暗紫怨毒死死纠缠、消耗殆尽的枯荣意境，瞬间被注入了无穷的活力与可能性！

僵持的平衡，在这股纯粹新血的加入下，轰然打破！

枯竹根须的力量如同决堤的洪流，枯荣轮转之势变得前所未有的圆融、澎湃、生生不息！翠金色的光芒混合着囡囡传递而来的、那仿佛能净化一切的淡金生机，化作一股前所未有的强韧洪流，沿着燕归左臂的经络，以摧枯拉朽之势悍然反推！

嗤嗤嗤——！

燕归左臂皮肉之下，那些疯狂蠕动、试图再次反扑的暗紫色毒纹，如同被投入炼狱熔炉的污秽寒冰，发出了凄厉刺耳、仿佛无数活物同时被烧焦的恐怖声响！那令人作呕的金属般冰冷光泽急速褪去，灰败干瘪的皮肤下，枯金之色大盛！暗紫毒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逼退、收缩、消融！

那抓向毁灭光束的枯爪，指尖萦绕的枯荣金光，前所未有的凝练、锋锐！

“吼——！！！”

意识深处，银沙最深处那个恐怖存在的咆哮再次传来，这一次，己不再是纯粹的暴怒与不甘，更添了一丝难以置信的惊惧！来自“锁孔”方向的侵蚀意志瞬间变得更加粘稠、更加疯狂，带着一种不惜崩碎通道也要彻底碾碎这变数的毁灭恶意！

现实之中，屏障裂口处那些刚刚挤刺进来的暗紫光束，如同受到了本源的催动，猛地膨胀、加速！那道射向囡囡、也被燕归枯爪锁定的光束，更是骤然加速，前端凝聚的毁灭气息几乎化为实质，带着冻结灵魂、湮灭一切的绝对恶意，狠狠撞上了那只迎上来的、枯金与暗紫交织的狰狞手爪！

无声的碰撞，却爆发出足以撕裂耳膜的恐怖能量尖啸！

枯爪五指死死扣住那道凝练的暗紫光束！

接触的刹那，毁灭的冰冷与枯荣的轮转、污秽的侵蚀与纯净的生机，展开了最首接、最惨烈的湮灭！燕归整条左臂的骨骼发出不堪重负的“咯嘣”闷响，仿佛下一刻就要寸寸碎裂！枯爪上，皮肉翻卷，枯金裂痕与暗紫毒纹在湮灭的强光中疯狂闪烁、互相吞噬！剧痛如同亿万根烧红的钢针，瞬间贯穿了燕归的意志！

但他那只手，那只饱受摧残、几乎不形的手，却如同铁铸的一般，死死地、死死地攥住了那道毁灭光束！五指深陷其中，枯荣金光如同最坚韧的藤蔓，死死缠绕着那暴戾的能量，疯狂地磨灭、转化！

光束在枯爪中剧烈挣扎、扭曲，发出毒蛇般的嘶鸣，毁灭的冲击波一圈圈炸开，震得燕归手臂筋肉如波浪般起伏，嘴角鲜血狂涌，但他弓起的脊背，却如同亘古的山岳，纹丝不动，将怀中那小小的身体牢牢护在身下！

屏障的裂口在刚才的冲击下再次扩大，数道新的毁灭光束如同出闸的毒龙，嘶吼着刺入这最后的孤岛，带着冻结万物的寒意和焚灭一切的热浪，狠狠撞在燕归那毫无遮挡、全力弓起的后背之上！

“呃啊——！”

一声压抑到极致的惨哼从燕归喉咙深处挤出，如同濒死野兽的哀鸣。后背的衣衫瞬间化为飞灰，皮肉在接触的刹那发出“嗤”的焦臭，暗紫的冰霜与毁灭的灼痕瞬间烙印其上，深可见骨！巨大的冲击力让他整个身体猛地向前一倾，双脚在银沙中犁出两道深深的沟壑！

剧痛如同海啸般淹没了他。左臂在湮灭光束，后背在承受冲击，灵魂在抵抗侵蚀，身体每一寸都在发出濒临极限的呻吟。汗水、血水混杂在一起，从他扭曲的脸颊、崩裂的伤口中不断渗出、滴落，在身下的银沙上砸出一个个小小的坑洞，瞬间又被沙砾吞噬。

然而，他的右臂，依旧如同最坚硬的镣铐，死死地、纹丝不动地护着怀中的囡囡。他的胸膛，依旧紧贴着女儿丹田处那轮越来越炽盛的淡金色“骄阳”。

那纯净的、磅礴的生机，正源源不断地涌入他枯竭的心脉，成为他抗衡这无边炼狱的唯一薪火。

头顶，星尘巨兽的虚影在狂乱的明灭中，似乎被这股新生的纯净力量所触动，那濒临溃散的轮廓竟奇迹般地稳固了一瞬，流转的法则光芒艰难地再次亮起，死死压向那些从裂口涌入的毁灭光束。

绝境之中，一线微光。

但这线微光，是用燕归的血肉和灵魂在燃烧！

他猛地昂起头，脖颈青筋虬结如龙，染血的牙齿死死咬合，牙龈崩裂的鲜血顺着下颌流淌，滴落在囡囡苍白的小脸上。

“来啊——！”

一声嘶哑的、破碎的、却蕴含着焚尽一切不屈意志的咆哮，终于冲破了喉间的血块，在这濒临崩溃的“静默之域”中炸响！

他弓着脊背，如负山岳，枯爪死死攥着那道疯狂扭动的毁灭光束，后背硬抗着数道毁灭能量的冲击，整个人如同扎根在银沙中的礁石，任凭惊涛骇浪如何撕扯，岿然不退半步！

血与火，枯与荣，生与死，在这一刻，于他一身，惨烈交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