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枯荣轮转

燕归的左手，像是被投入了万载寒冰与熔岩交织的炼狱。

冰冷！粘稠！带着一种活物般的怨毒，瞬间冻结了他的血脉经络，又在下一刹点燃了焚烧骨髓的剧痛！那不是血肉层面的痛苦，更像是灵魂被亿万根淬毒的钢针狠狠贯穿、搅动！

“呃——！”

一声压抑到极致的闷哼从喉咙深处挤出，燕归的牙关瞬间咬碎，鲜血混着冷汗沿着下颌滴落，砸在冰冷的银沙上，发出“嗤”的轻响，瞬间被沙砾吞噬，只留下一缕微不足道的青烟。

他猛地低头，瞳孔骤然缩紧！

只见自己的左手手臂，自插入银沙的手腕处开始，皮肤之下，无数道蛛网般的暗紫色纹路正以疯狂的速度向上蔓延！那纹路并非静止，它们如同活着的、贪婪的蛆虫，在皮肉下扭曲、蠕动，每一次扭动都带来钻心蚀骨的剧痛和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污秽与堕落感。手臂的皮肤颜色迅速变得灰败、干瘪，仿佛被瞬间抽干了所有生机，又在暗紫纹路的侵蚀下，透出一种令人作呕的金属般冰冷光泽。五指指甲不受控制地变长、变尖，顶端闪烁着暗紫色的幽光，如同淬了剧毒的兽爪。

这是“祂”的意志！是那沉睡在银沙最深处恐怖存在的侵蚀之力！顺着枯竹根须与锁孔“缝隙”那短暂“契合”的通道，如同决堤的毒洪，汹涌倒灌！

头顶，那由无数冰冷星尘光点凝聚而成的巨兽头颅虚影，发出了无声的哀鸣！原本稳定流转、散发着浩瀚“静”之法则的虚影，此刻光芒疯狂明灭，如同风中残烛！虚影的轮廓剧烈地波动、扭曲，仿佛随时可能崩溃消散！

屏障之外，那刚刚被强行弥合了大半的裂口边缘，被法则伟力冻结、凝固的暗紫色毁灭幽光，如同被注入了狂暴的生命力，猛地“活”了过来！凝固的光束疯狂地扭曲、挣扎、膨胀，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吱”声，试图再次撕裂这脆弱的屏障！无数细小的、暗紫色的毁灭电弧在凝固的光束表面跳跃、炸裂，每一次炸裂都让刚刚弥合的裂痕边缘崩开一丝细微的缝隙！整个“静默之域”都在剧烈震动，灰败的银沙簌簌颤抖，仿佛大地之下有一头被激怒的洪荒巨兽正在苏醒、挣扎！

危险！灭顶之灾！

燕归的思维几乎被剧痛和恐惧撕裂。左手传来的污秽侵蚀感正疯狂地试图向上蔓延，冲过肩膀，首扑他的躯干和头颅！一旦被这股意志彻底侵入心脉、识海，他就不再是他，只会沦为“祂”的一具行尸走肉！

“滚出去！”燕归在心中发出野兽般的咆哮！

求生的本能压倒了剧痛带来的眩晕。他猛地调动起全身残存的所有力量，不顾一切地催动心口那点翠金光芒！

心口处，那截布满裂痕的暗金琉璃枯竹根须，似乎也感受到了主体面临的灭顶危机，感受到了那汹涌而来的、同源却又带着极致恶意的侵蚀力量！它猛地一震！枯竹表面那些记载着生灭轮回的古老玄奥纹路，瞬间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璀璨光华！

枯荣轮转！

一股沛然莫御、带着古老荒芜与新生倔强的意境，自心口轰然爆发！不再是之前向下灌注的狂暴探索，而是化作一股坚韧不屈的意志洪流，沿着手臂的经脉，狠狠冲向那正在疯狂蔓延的暗紫色侵蚀！

轰——！

两股力量在燕归的左臂之内，展开了惨烈至极的拉锯战！

枯荣之力所过之处，灰败干瘪的皮肉下，那疯狂蠕动的暗紫纹路被强行遏制、甚至微微回缩，被侵蚀的经络血肉仿佛经历着瞬间的枯萎与刹那的萌发，在毁灭与新生的边缘疯狂摇摆，剧痛更是被放大了十倍！而暗紫色的侵蚀意志则更加狂暴怨毒，每一次反扑都带着冻结灵魂的阴寒和焚毁一切的毁灭欲望，死死缠绕着枯荣之力，试图将其污秽、同化！

燕归的身体成了最惨烈的战场。他浑身剧烈颤抖，皮肤表面时而浮现枯木般的干裂纹路，时而又被暗紫的毒纹覆盖，豆大的汗珠混着血丝不断渗出，又被体表交替闪烁的枯金与暗紫光芒蒸发。他死死咬着牙，牙龈崩裂出血，全部心神都用来维系着心口枯竹根须的搏命抵抗，阻止那污秽意志冲过肩膀的防线！

就在这千钧一发、意识都因剧痛和意志对抗而开始模糊之际——

嗡！

臂弯中，一股微弱却异常纯净的暖意，如同冰原上燃起的一点星火，骤然传来！

是囡囡！

紧贴着他胸膛的那张小脸，依旧苍白，但长长的睫毛上凝结的细微冰晶，却在这股暖意下悄然融化了一滴。她丹田深处那点淡金色的光芒，搏动的节奏骤然加快！不再是之前缓慢而稳定的汲取，而是如同一个被惊醒的、饥渴的幼兽，散发出强烈的渴望！

空气中，那些从灰败银沙深处逸散而出、如同冰冷萤火般飘浮的星尘光点，仿佛受到了无形的召唤，汇聚的速度猛地提升了数倍！它们不再是丝丝缕缕地融入，而是化作一道道细微却清晰的淡银色光流，如同百川归海，争先恐后地涌入囡囡的丹田！

每一次涌入，那点淡金光芒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凝实一分，散发出的生机也强盛一截！这股纯净的、带着初生般懵懂却无比坚韧的生命本源之力，透过两人紧贴的身体，丝丝缕缕地传递到了燕归剧烈颤抖的躯体之中。

这股力量，微弱，却纯粹得不可思议！

它如同清凉的甘泉，流经燕归被剧痛和意志对抗灼烧得几近干涸的经脉。心口处，那截正在与暗紫侵蚀疯狂搏杀的枯竹根须，猛地一颤！根须表面流转的枯荣意境，在接触到这股纯净生机的刹那，仿佛被注入了一股全新的、充满可能性的活力！那代表着“荣”与“生”的一面，光华陡然大盛！

原本僵持的拉锯平衡，因为这股外来的、同源共鸣的纯净生机加入，瞬间被打破！

枯竹根须的力量如同被注入了强心剂，枯荣轮转之势骤然变得圆融、澎湃！翠金色的光芒混合着囡囡传递而来的淡金生机，化作一股更加强韧、更加充满生灭道韵的洪流，沿着手臂的经络悍然反推！

嗤嗤嗤——！

燕归左臂皮肉之下，那些疯狂蠕动的暗紫色纹路，如同被烈阳灼烧的冰雪，发出了刺耳的、仿佛活物被烧焦的声响！它们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逼退、收缩！灰败干瘪的皮肤下，重新透出一丝属于血肉的、带着枯荣之意的暗金光泽，虽然依旧布满裂痕，却顽强地驱逐着污秽！

“吼——！！！”

意识深处，再次传来那恐怖存在充满暴怒与不甘的咆哮！来自银沙深处“锁孔”方向的侵蚀意志变得更加疯狂、更加粘稠，带着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将这敢于反抗的蝼蚁彻底碾碎的恶念！

现实之中，屏障之外那凝固的暗紫幽光，如同垂死的毒虫爆发出最后的力量，猛地膨胀、炸裂！

轰隆！

一声沉闷的巨响，如同大地深处传来的闷雷！

刚刚弥合了大半的裂口边缘，数道细密的裂痕猛地崩裂开来！几缕凝练如实质的暗紫色毁灭光束，如同毒蛇的獠牙，硬生生从裂痕中刺穿进来！虽然瞬间就被星尘巨兽虚影流转的法则力量再次冻结、迟滞，但那股毁灭的气息，己经如同冰冷的刀锋，切入了这片最后的孤岛！

其中一道最为凝练的暗紫光束，带着冻结灵魂的恶意，首射而下，目标赫然是燕归怀中——丹田处正散发着纯净淡金光芒、加速汲取星尘力量的囡囡！

“不——！”燕归目眦欲裂！

左臂的剧痛和意志对抗在这一刻被抛到了九霄云外！一种比面对自身死亡更强烈万倍的恐惧瞬间攥紧了他的心脏！他几乎是本能地，用尽刚刚恢复的一丝对身体的控制力，猛地将插入银沙的左手向上抽出！

噗！

手臂脱离沙地的瞬间，那缕扎根深处、连接着“锁孔”核心的淡金根须被强行扯断！一股源自灵魂深处的剧痛让燕归眼前一黑。但他不管不顾，抽出的、布满枯金与暗紫交织纹路、指甲尖利如爪的左手，带着一股决绝的狠厉，五指箕张，不顾一切地朝着那道射向囡囡的毁灭光束狠狠抓去！

手爪之上，枯荣之力与残留的暗紫侵蚀疯狂交织、冲突、湮灭，发出刺耳的爆鸣！

与此同时，他右臂爆发出残存的全部力量，将怀中那小小的身体死死护住，用自己的整个后背，迎向了屏障裂口的方向，迎向了那可能接踵而至的毁灭洪流！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冰冷的星尘光点无声坠落，巨大的兽骸虚影在头顶明灭狂舞，屏障裂口处毒蛇般的暗紫光束狰狞刺入。燕归左手成爪，枯金与暗紫光芒在指尖疯狂绞杀，迎向那道首扑怀中女儿的毁灭光束。他弓起的脊背绷紧如铁，试图将身后整个崩裂的世界都挡下。

臂弯深处，囡囡丹田那点淡金光芒的搏动，穿透衣料，微弱却清晰地烙印在燕归胸膛之上，像一枚滚烫的烙印。

这烙印灼烧着恐惧，也点燃了某种连死亡也无法磨灭的凶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