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亲人的对比

秋雨裹着寒气渗进窗缝时，我正蜷缩在发霉的墙角。二妹又开始抽搐，白沫顺着嘴角滴在斑驳的水泥地上，妈妈死死按住她颤抖的身体，指节泛着青白。爸爸蹲在门口猛抽廉价香烟，火星在黑暗里明明灭灭，像极了他对这个家忽明忽暗的责任感。

“救护车！快叫救护车啊！”妈妈的嘶吼声仿佛要刺破这漆黑的雨夜，在空气中回荡。然而，爸爸却只是默默地将手中的烟头狠狠地碾碎在门槛上，仿佛那烟头是他心中所有的无奈和愤怒。

“又要花钱，这个月的药费还没凑齐呢……”爸爸的声音低沉而无力，透露出深深的疲惫和无奈。他缓缓转过身，像被抽走了全身的力气一般，步履蹒跚地钻进了里屋，那背影竟与当年奶也不回地跟着后爷爷离开时一模一样。

那时的我，刚刚被确诊为幼年关节炎，双腿的疼痛让我整夜难以入眠，护膝都己经磨破了膝盖，鲜血渗出来，和着泪水一起浸湿了床单。而奶奶，却只是面无表情地数着手中的佛珠，冷漠地说：“孙女终究是泼出去的水。”

凌晨三点的急诊室惨白如纸。妈妈攥着缴费单的手在发抖，单子上的数字像张血盆大口。突然有人拽住我的胳膊，带着泥土气息的粗布外套扫过我的手背。姥爷佝偻着背，六十多岁的人在雨里跑得上气不接下气，深蓝色解放鞋沾满泥浆："别慌，姥爷带钱来了。"

他从贴胸口袋掏出个油纸包，层层展开是皱巴巴的钞票，还带着体温："今儿在砖厂搬了三趟砖，东家多给了五十。"姥姥擦着汗跟进来，鬓角的白发黏在通红的脸上，怀里紧紧抱着保温桶："给孩子们煮了小米粥，还卧了鸡蛋。"

后来的日子，姥爷的身影成了村里的时钟。天不亮就扛着锄头去给人挖鱼塘，正午顶着日头帮铁匠铺拉风箱，傍晚又摸黑去果园剪枝。有次我在村口撞见他，他正蹲在路边啃冷馒头，见我来了慌忙把馒头藏背后，布满老茧的手擦着嘴笑："姥爷不饿，乖孙女快回家吃药。"

奶奶的消息偶尔从亲戚嘴里飘来。她在姑姑家带孙子，跳广场舞，逢人就说晚年享福。去年春节，她穿着新织的羊绒衫从我们破旧的老屋前经过，连脚步都没放慢。倒是姑姑塞来五百块钱，被妈妈红着眼圈退了回去："我们宁可喝西北风，也不稀罕她施舍。"

那是一个异常寒冷的冬天，寒风刺骨，仿佛要将整个世界都冰封起来。而对于我们家来说，这个冬天更是格外艰难。

二妹患有严重的癫痫，需要长期服用药物来控制病情。然而，就在这个冬天，她的药却突然断了。这无疑给我们带来了巨大的压力和困扰。

姥爷看在眼里，急在心里。他毫不犹豫地决定亲自去寻找药物。他踩着那辆破旧的三轮车，顶着寒风，在三个乡镇之间穿梭。

一路上，姥爷西处打听，不放过任何一个可能有药的地方。终于，在一个黑市药贩子那里，他找到了半瓶过期的癫痫药。

姥爷如获至宝，紧紧地捧着那半瓶药，仿佛它是世界上最珍贵的东西。他匆匆赶回家，一进门便径首走到神龛前，双膝跪地，虔诚地磕着头。

“老天爷啊，求求你让孩子们少受点罪吧……”姥爷的声音在寂静的房间里回荡着，充满了无奈和哀求。

月光透过那扇漏风的窗棂，洒在姥爷的身上，照亮了他后颈上那蜿蜒的汗珠。那一颗颗汗珠，仿佛是他为孩子们所承受的苦难的见证。

如今我膝盖上的护具换了又换，二妹的药盒堆满抽屉。每当疼痛难忍时，我就会想起姥爷布满裂口的手掌，想起姥姥偷偷塞给我的烤红薯。那些在寒夜里相互依偎的温暖，那些被泪水浸泡又被爱烘干的日子，早己把我们淬炼成最坚韧的模样。而有些血缘，注定比冬天的霜雪更冷，却也有人，用平凡的爱，把苦难熬成了照亮前路的灯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