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形式主义的空话？

“砰！”

战场上枪声回响在安静中，随即被远处稀疏的炮火声慢慢取代，营部里又陷入死一般的静默，老赵痛苦地紧紧合上眼睛，眼睑上因强烈感情起伏而剧烈抽动着。

李黎好像没听见枪响，弯身从地上的烂泥里捡起一个破茶缸，也不管里面的烂泥和血水，仰头把滚烫的液体喝进嘴里，滚烫的液体又苦又涩，带了铁锈的味道和血的味道，很迅速地冲到嗓子眼儿，喉结上下一抽一抽地哆嗦，脖子上的疤也跟着抽动。

“轰——！”

敌人的炮弹在我们的阵地旁边炸响，营部的房顶上落下了许多泥巴渣子。

前线的战斗越发激烈，枪炮声连成一片，还有日本鬼子和汉奸们“板载”部队的叫骂声以及手榴弹爆炸发出的沉闷响声。

团长，敌军来了，日军这次出动的兵好多啊，肯定是来拼命的！一个传令兵急促的跑进营部，帽子散落一边，脸上满是汗水和灰尘。

营部军官脸色骤变，齐齐望向李黎。

李黎就随手把空着的茶杯砸在地上，发出“砰”的一声巨响，然后就用手去擦嘴上流出的涎水，脸上的神色很是坦然平静，只有那对眼睛里冒出来的光芒很强烈，像一团燃烧的火焰一般灼人，又顽强。

“这简首荒唐！”他弯腰捡起之前被自己拍向门板的驳壳枪，看清楚子弹匣之后完成装填发射，“新的指示又成了形式主义的空话？”

他根本就不管别人的目光，大步地走出去了，那双沾着泥水和鲜血的军靴，在水洼里留下了一串清晰的脚印。

全面备战！坚定抵抗！使敌方深刻理解“格杀勿论”之含义。

部队官兵们一下子就从迷茫中醒过来了，动摇的心思也在逐渐被坚定了，有如强效兴奋剂，又如致命催命符，把一切侥幸和畏缩全部击垮。

好！声音一出，房顶上的土也跟着扬了起来，军官们从墙角边拿起枪和大刀，跟在前面冲锋陷阵的将领后面，往枪响密集的地方飞快跑去。

前沿阵地己经成了绞肉机。

几十个日伪军穿着灰白色的军装,手拿掷弹筒,轻机枪像野兽一样扑向阵前的战壕,他们短兵相接,血肉模糊,我军几个战士退到战壕的拐角,靠住冰冷的土墙,手里拿着损坏的大刀,身上伤痕累累,生与死只在一瞬间。

堑壕上方突然传来一声怒吼：“小鬼子，诅咒你！''

李黎犹如神兵天降般从堑壕边缘跃起，刚落地就身体一颤，军靴上的泥巴沾着血迹、污秽，摩擦阻力明显增大，他急忙趴下，一手抓住驳壳枪，另一手压在想拿枪冲过来的日伪兵胸口，连放三枪，声音清脆又响亮。

士兵胸前突现三处血迹，未及发声便仰身倒地。

李黎很快调整射击角度，对着刚把日军士兵打死了的敌人，一声枪响，鲜血和肉飞溅出来，敌人的残躯和脑浆到处乱飞，溅到了旁边土墙上。

"团座！"获救士兵又惊又喜，嘶声高喊，濒死绝望骤转为拼命凶悍。

李黎高声怒吼：“犹豫者必死!冲啊!”

涌过来的日军士兵一个接着一个倒下,就像麦子被收割一样,一个接着一个地倒下去。

日军增援部队带着自己的警卫力量全部出动，双方就发生了冲突。

战斗持续的时间超过了预料，十几名日军士兵在突击战壕的时候全部死掉，他们死后的尸体就那么横七竖八地躺在泥泞的战场之上，尽管守军自身也是损失惨重，不过还活着的士兵依然倔强地站在血泊之中，眼神之中既敬畏又掺杂着近乎盲目般的崇拜。

李黎靠着堑壕侧壁，胸口起伏得厉害，手里的驳壳枪被烤得冒出白烟，从一个死了的鬼子身上扒下来一条还算干净的绑腿布，他用它慢慢地擦着枪身上沾的血，还有脏兮兮的东西，动作很慢，好像这事儿就是日常训练似的。

副官老赵迈着沉重的步伐，走在满是血迹的淤泥上，小心翼翼的从地上捡起一顶被弹孔贯穿的敌军钢盔，很谨慎也庄重。

"老赵，"李黎低头擦枪，声音沙哑,"看见了吗？''

老赵抬起头，有些茫然。

李黎停下了给枪械擦拭的动作，目光在各个喘着粗气、脸上带着狠劲的战士们的身上扫来扫去，最终落在了老赵的脸上，嘴角微微抽动，露出一抹毫不带半点温柔的淡笑。

''在危机西伏的战场上，想要活下去，就必须比敌人凶残。''

''想要取得胜利，就必须打破那阎罗。''

他在擦枪的布上，轻手轻脚的擦着驳壳枪扳机护圈缝隙中的血迹，声音低沉而刚烈，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宣誓未来自己。

“无暇顾及，亦无心为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