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兵油

“砰！”

重重的军靴踩过泥与血，猛的一敲打着木板门，随之而来的还有那尖锐的吱呀声，然后是木板门上灰尘随着门框的晃动纷纷而起，最后整个门狠狠的落在了屋子的地面上。

李黎像刚从血泊里爬出来一样，踏入这个区域，他手握着三八大盖步枪，枪尖对准倒下的士兵的额头，刺刀上挂着几块暗红的肉末，空气中有浓厚的血腥味和硝烟味，迅速扩散到这座临时军营。

小栓子经常被大家叫兵油子，他很机灵，很乖，下身也全都浸透了，那种血腥味加上血腥味的味道真是难闻死了，他整个人一首在抖，鼻涕眼泪也一起流下来，嘴巴紧紧闭着，可还是发不出声。

李黎的声音不大，但是尖得刺耳，像砂纸划铁，他的嗓子哑得很厉害。

两只眼睛都红着，像两堆火苗就要喷出来，死死地盯着小栓子那张白脸，咬牙切齿地说：“怕了吧？想逃跑吧？信不信我今天就把你给杀掉，看敌人怎么折磨你！”

忽然他把手臂一甩，把刺刀的刀尖按到小栓子的额头上，按出一道白印，透到皮里面：“我要亲手杀了你，让你吃尽苦头，吃够没有？

营部里面大概有七名营连排的军官，屋里很庄重又严肃，大家都屏住呼吸，角落放着的新式土灶冒了几缕热气，但屋里却冷得像冰窖，小栓子因冷而颤动的牙齿发出咯咯的声音，他粗重又沉的喘息声也很突兀。

副官老赵跟在后面，嘴唇哆嗦几下，沉寂一会儿，才低声说道：“团长，这似乎有点儿狠，小栓子这会儿第一次上战场，这种事挺正常的，他是新兵。”声音缓缓变弱，最后只是耳语道。

他又抬头望向李黎，只见李黎浑身沾满了血泥，军装也糊了不知什么，唯有脖子上衣领有个蜈蚣样的疤痕，那是两天前白刃战时被日本鬼子小队长刺伤后留下的疤痕，至今还没好。

李黎猛地转过身去，他转身的速度快得让人抓不住，只见他满脸都是血，汗珠子如雨，但是他的眼睛瞪得吓人，他瞪着老赵：“老赵，你居然说了‘过去’！紧他猛地伸出一只手，发出“刺啦”一声，狠狠地撕开胸前沾着血痂的军装衣领，露出一道狰狞扭曲的疤痕，皮肉翻出来，是一片暗红，上面还有黑色的斑点。

李黎嗓音猛地拔高，像受伤野兽一样嘶吼，情绪激昂。

“当‘侵略者’残害你们的父辈、战友的时候，有人教过你‘过’字怎么写吗？当刺刀插进同伴肚里，把肠子搅碎的时候，有人教过你‘过’字是怎么组成的吗？''

老赵因气愤暴发，身体剧烈抖动，脸色惨白如纸，嘴巴紧闭说不出话，那一道清晰可见的疤痕像控诉着什么，狰狞地显露在李黎颈侧。

李黎一摸腰间的皮带，顺手拔出一把沾着黑红色污渍与泥沙的驳壳枪，这把用了多年的枪己经有些变形且发烫，他把浑身的劲都使出来，用力把枪狠狠砸在那张当桌面的破木门板上。

“哐啷啷——！”

桌上粗瓷茶缸因震动倾倒，热水洒落桌面并滴至泥地。

营帐内一片沉寂。

枪声骤响拍击桌面，令众人呆若木鸡，小栓子亦止住哭嚎。

李黎的目光犹如寒冰里的刀刃，在屋内的那一张张惊恐，焦虑又藏着怨恨的脸庞上缓缓扫过，他突然说话的声音很低沉，每一个字眼都像冰冷的铁锤，在地上敲打了一下，深深印在每个人的心里：

“传老子令！”

他略作停顿，确保每个字清晰传入所有人耳中：

自即日起，凡动摇军心者，一律严惩不贷。

“临阵脱逃者——格杀勿论！”

通敌卖国者应严惩以儆效尤。

这个命令就像山洪一般来势汹汹，一下子就把营部整个搅了个底朝天，空气也仿佛压得喘不过气，各连排长们都挺起了腰杆子，藏着的那股害怕跟犹豫都被这威严的口吻一并给镇住了，剩下的只剩下了近乎决绝的坚定。

“听明白了吗？！”李黎厉声质问。

“明白！”短暂沉寂后，几位军官近乎嘶吼地应答，嗓音沙哑却充满决然。

李黎的目光在地面上的趴在那里的小栓子身上一晃，然后缓缓抬起手，就像拂尘一样，将它带到了营门外面去依法行事，让那些还有口气的士兵看到这幕场景。

两个身材高大、神情严肃的警卫员，心里虽是可怜，却依旧是对着李黎“听指挥，跟命令”的原则，依旧用坚强的意志力做着拖拉动作，把小栓子拖走了，此时的小栓子才恍然大悟，嚎啕大哭“团长大人，您看我第一次犯事，手软一些吧，大人不记小人过，小人以后绝不再犯，家中还有老母亲需要我赡养啊”。

求饶声逐渐消逝，最终被一声闷响的枪声戛然终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