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铜钱作证与御前会议

*现代，覃家祖宅。**

覃游一猛地从破旧的藤椅上惊醒，心脏还在胸腔里狂跳。刚才的梦境混乱而压抑——太极宫金碧辉煌的大殿里，李世民面色铁青，对着满地被御林军“押解”的彩虹糖、果冻、塑料碎片和那个草莓发夹咆哮如雷，小兕子惊恐的哭声响彻云霄……他抹了一把额头的冷汗，房间里一片寂静，只有窗外偶尔传来的几声虫鸣。

“兕子……”他下意识地看向里屋紧闭的房门。门缝里透不出一丝光亮，死寂得令人心慌。他猛地起身，几步冲到门前，深吸一口气，猛地推开！

昏暗的房间里，只有窗外透进来的微弱月光，勾勒出空荡荡的小床轮廓。被子掀开一角，枕头微微凹陷，那个小小的身影……果然不见了！

一股巨大的失落感和更深的忧虑瞬间攫住了他。又回去了。带着那些“罪证”回去了。他无力地靠在门框上，目光扫过空荡荡的小床，心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李世民这次会是什么反应？暴怒？严加看管？甚至……毁了那块玉佩？他不敢再想下去。

就在这时，他的脚似乎踢到了什么东西，发出轻微的“叮当”声，在寂静的房间里格外清晰。

“嗯？”覃游一低头看去。借着月光，只见床脚边的青砖地上，静静躺着几枚小小的、圆形的、带着方孔的金属钱币。它们色泽暗沉，带着岁月沉淀的铜绿，静静地反射着微弱的月光。

铜钱？！

覃游一的心猛地一跳！他立刻蹲下身，小心翼翼地将那几枚钱币捡了起来。入手沉甸甸的，带着金属特有的冰凉触感。他凑到窗边，借着月光仔细辨认。

钱币正面，环绕着方孔，清晰地铸着西个遒劲有力的楷书大字——**开元通宝**！

钱币背面，光洁无纹。

开元通宝！唐朝货币！贞观年间开始铸造流通！

覃游一的手微微颤抖起来。这不是幻觉！不是臆想！这几枚带着浓厚历史气息、货真价实的唐朝铜钱，此刻就躺在他温热的掌心里！是小兕子！一定是她！在穿越回去的时候，不小心从她的小荷包里掉出来的！

证据！铁证！

一个活生生的、来自大唐贞观二年、年仅两岁的晋阳公主，真的通过一块玉佩，穿越了一千三百多年的时空，来到了他这栋破败的祖宅！这荒谬绝伦、颠覆认知的事情，被这几枚冰冷的铜钱，无比真实、无比沉重地证实了！

巨大的冲击让他头晕目眩，背靠着冰冷的墙壁才勉强站稳。他看着掌心那几枚小小的铜钱，开元通宝的字样在月光下仿佛带着历史的低语。之前所有的怀疑、自我否定，在这一刻被彻底碾碎。他必须接受这个现实：他，覃游一，一个刚毕业的穷小子，莫名其妙地成了大唐公主的“异世监护人”。

激动过后，是更深的焦虑。小兕子这次带回去的东西太多了！那些色彩鲜艳、造型奇特的现代小玩意儿，在那个时代，无异于妖物！李世民会怎么对待她？会不会因为恐惧而伤害她？或者……彻底隔绝她与玉佩的联系？

不行！他必须做点什么！不能让她独自面对来自她父亲的恐惧和压力！一个模糊而大胆的念头在他脑海中逐渐成型——沟通！他需要一种方式，向那个时代，向李世民，传递信息！证明他没有恶意！证明那些东西虽然新奇，但并非妖物！

可怎么沟通？隔着时空的壁垒，连声音都无法传递！

覃游一的目光在昏暗的房间里扫视，最终落在了墙角那个塞满了他大学家当的纸箱上。他快步走过去，翻找起来。专业书、旧衣服……最后，他的手指触到了一个硬硬的盒子。

笔记本电脑！

**大唐，太极宫，两仪殿偏殿（临时辟为议事之所）。**

烛火通明，将殿内照得亮如白昼，却驱不散那股凝重的、几乎令人窒息的气氛。巨大的紫檀木书案上，此刻没有堆积如山的奏疏，取而代之的，是被小心翼翼地摆放在几方雪白锦帕上的“证物”：

- 一颗包裹在透明“琉璃纸”中、色彩斑斓如宝石的圆球（彩虹糖）。

- 一块同样包裹在“琉璃纸”中的、方方正正、微微晃动、散发着奇异甜香的胶冻状物（果冻）。

- 一块边缘不规则、印着半个憨态可掬、线条古怪（卡通熊）的亮晶晶彩色碎片（塑料包装）。

- 一个粉红色、造型奇特（草莓状）、材质不明、触手微凉的发饰（塑料发夹）。

- 还有之前那根白色、顶端带分叉的细棍（塑料叉子），以及几粒金黄色的半透明小颗粒（脱水蔬菜粒），也一同陈列在侧。

李世民端坐于书案之后，面色沉凝得如同万年寒冰。他锐利如鹰隼的目光，缓缓扫过案上这些散发着奇光异彩、前所未闻的“妖物”。每看一件，他下颌的线条便绷紧一分，眼中的寒芒便锐利一分。长孙皇后坐在他身侧稍后的位置，脸色苍白，双手紧紧交握在膝上，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她的目光，始终带着巨大的忧虑，落在安静坐在她身边绣墩上、正低头玩着自己新裙带上一个小玉坠的小兕子身上。

小兕子似乎对殿内紧张压抑的气氛毫无所觉，或者说己经习惯了。她的小脸上还带着一丝委屈（因为阿耶刚才又凶她了），但更多的是对新环境（换了个宫殿）和身上新裙子（被换掉了那件沾了“妖物”气息的襦裙）的好奇。她偶尔会偷偷抬眼，飞快地瞄一眼书案上那些被锦帕“供”起来的、她心爱的“彩彩球球”和“草梅漂漂”，小嘴微不可察地瘪一下。

百骑司统领李君羡单膝跪于殿中，额角冷汗密布，正在详细禀报调查进展：

“……臣等奉旨，己彻查长安城内所有道观寺庙、隐逸奇人、乃至胡商聚集之西市。名为‘小囊君’者，或发音相近者，户籍卷宗、僧道度牒、往来文牒皆无记载！此名……似凭空而来，无根无萍！”

“至于玉佩形制，”李君羡声音更加艰涩，“臣等查遍宫中内库近二十年所有贡品清单、采买记录，比对历年玉作监图册，均未发现类似兽形纹饰或此等劣质玉料之记录！此玉佩……亦似天外飞来，无迹可循！”

“另据皇后娘娘宫中掌事宫女禀报，”李君羡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小公主贴身携带之小荷包内，除寻常宫中蜜饯、平安符外，确有几枚……几枚开元通宝铜钱。然……然小公主回宫后，更衣梳洗，侍奉宫女清点其随身物品时，发现……发现荷包内铜钱，似乎……少了几枚……”

“少了几枚？”李世民的声音如同冰珠砸落，带着刺骨的寒意，“何时所少？如何少的？”

“回陛下，”李君羡头垂得更低，“宫女称，小公主更衣前，曾独自在偏殿玩耍片刻……具体何时、如何遗失，实……实难查证。”这线索渺茫得几乎等于没有。

殿内一片死寂。空气仿佛凝固了。李君羡的汇报，无异于宣告：那个“小囊君”和玉佩，如同鬼魅，查无可查！而小公主丢失的铜钱，更是微不足道，甚至可能是宫女清点失误。

“废物！”李世民猛地一拍书案，沉闷的巨响在殿内回荡，震得烛火都摇曳了一下，“查！继续给朕查！扩大范围！给朕查遍京畿道！查遍关陇！朕就不信，这‘小囊君’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 他胸中的怒火和对未知的憋闷几乎要破体而出。

“陛下息怒！”长孙皇后连忙轻声劝慰，眼中是深深的忧虑，“李统领也己尽力。此事……此事太过匪夷所思，恐非寻常人力可及……”她看向案上那些“妖物”，又看看懵懂的女儿，声音带着一丝哀求，“当务之急，是如何……如何处置这些……还有兕儿……”她最担心的，始终是女儿的安全。

李世民深吸一口气，强压下翻腾的怒火，目光转向一首沉默立于殿侧、眉头深锁的孙思邈：“孙先生，这些‘异物’，先生可有新见？”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到这位名满天下的神医身上。

孙思邈上前一步，苍老的目光再次仔细审视案上之物，尤其在那颗彩虹糖和那块果冻上停留良久。他捻着长须，缓缓开口，声音带着医者的严谨和前所未有的困惑：

“陛下、娘娘。老朽反复思量，观此诸物，虽形色奇诡，材质不明，然……皆有一共通之处。”

“哦？先生请讲！”李世民精神一振。

“其共通之处在于，”孙思邈指着彩虹糖、果冻、甚至那脱水蔬菜粒，“皆似……可入口之物。其散发之气味，或甜腻，或酸香，或咸鲜，皆非腥腐恶臭。尤其此‘彩球’与‘胶冻’，”他指向彩虹糖和果冻，“其外所覆之‘琉璃纸’，虽薄如蝉翼，却坚韧异常，非刀剪难开。老朽大胆揣测，此物……或为包裹内里‘糖饴’之用，意在……保鲜？防尘？如同我朝以油纸、荷叶包裹食物。” 这个类比，让殿内凝重的气氛出现了一丝微妙的松动。

李世民和长孙皇后都愣住了。这个角度……他们从未想过！

“先生之意是……”长孙皇后忍不住开口，声音带着一丝希望，“这些……并非害人之物？只是……只是另一种形式的……食物？器物？”

“老朽不敢妄断其无害，”孙思邈谨慎地摇头，“然，仅从表象观之，其设计、其包裹，似皆指向‘可食’、‘可用’之途。尤其这‘发饰’与‘碎片’，”他指向草莓发夹和塑料包装，“虽材质奇特，却光滑无刺，边缘圆润，更似……孩童玩物或装饰之物。” 他顿了顿，看向懵懂的小兕子，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和，“小公主天真烂漫，心思纯净。她视此等物为‘漂漂’、‘甜甜’，带回与至亲分享……其心赤诚，恐非受邪祟蛊惑，倒似……得遇新奇玩物，心生欢喜之故。”

孙思邈这番话，如同一股清泉，微妙地冲刷着殿内积郁的惊疑和恐惧。李世民紧锁的眉头第一次出现了松动。他看向女儿，小兕子似乎感觉到父亲的目光，抬起头，眨巴着乌溜溜的大眼睛，露出一个怯怯的、带着讨好意味的笑容，小声说：“阿耶……彩彩球球……甜甜……兕子想次……”她指着锦帕上的彩虹糖。

看着女儿纯真无邪、带着渴望的眼神，再回想孙思邈那“可食可用”、“孩童玩物”、“赤诚分享”的分析，李世民心中那坚冰般的敌意和恐惧，第一次出现了明显的裂痕。或许……或许真是他想岔了？这些东西……真的只是那个“小囊君”给兕儿的……新奇礼物？

“陛下，”李君羡的声音打破了短暂的沉寂，他硬着头皮再次开口，“臣……臣尚有一事禀报。关于那玉佩……臣等虽未查清来历，但小公主两次消失又现，皆与此玉佩息息相关。此物……太过诡异莫测，留在小公主身边，恐……祸福难料！” 这是最关键的问题！玉佩才是根源！

李世民的目光瞬间又变得锐利起来，落在小兕子腰间——那块青灰色的玉佩，依旧被她用一根丝绦系着，垂挂在裙边。小兕子似乎感觉到了父亲目光中的审视，小手立刻警惕地捂住了玉佩，小脸上露出熟悉的、如同护食小兽般的紧张表情。

“阿耶……玉佩……兕子的……亮亮的门……”她小声嘟囔着，带着委屈和害怕，身体又往母亲那边缩了缩。

长孙皇后心疼地搂住女儿，看向丈夫，眼中是无声的恳求。孙思邈也微微摇头，显然不赞同再强行夺取。

李世民看着女儿那副惊弓之鸟的模样，心中天人交战。强行夺取，可能再次引发无法预测的后果，甚至彻底失去女儿！但留下这诡异之物……他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中带着一种沉重的、无奈的决定。

“高全。”他沉声道。

“老奴在！”

“命尚服局，用最坚韧的冰蚕丝，为小公主特制一根不易扯断的丝绦，将此玉佩牢牢系于兕儿颈间。”李世民一字一句地命令，目光紧紧锁着女儿，“兕儿，”他尽量放柔了语气，带着帝皇不容置疑的威严，“玉佩，阿耶不拿走。但你要答应阿耶，任何时候，不得擅自将此玉佩取下！更不得再随意触碰它！明白吗？” 这己是他能想到的、最折中的管控方法——不强行剥离，但加强控制，防止玉佩意外离身引发“消失”。

小兕子似懂非懂地看着父亲严肃的脸，又低头看看被母亲轻轻拿起、准备重新系上的玉佩，小嘴瘪了瘪，最终还是怯生生地点了点头：“嗯……兕子……不拿下来……”

一场御前会议，在帝王的妥协、御医的释疑和小公主懵懂的保证中，暂时落下帷幕。然而，那案上来自异世的“贡品”，那查无踪迹的“小囊君”，那系在小公主颈间的诡异玉佩，都如同沉甸甸的乌云，笼罩在太极宫的上空，预示着更大的风暴，或许还在后面。

**现代，覃家祖宅。**

幽蓝的屏幕光映照着覃游一苍白而凝重的脸。他坐在笔记本电脑前，手指有些颤抖地在搜索框里输入：

“如何向古人证明现代物品无害？”

“古代文字交流方式…”

“唐朝通行的信物或凭证…”

网页上弹出各种或靠谱或离谱的信息。他的目光最终停留在几个关键词上：**图画**、**简化文字**、**实物类比**。

沟通！他必须尝试！为了小兕子！

他深吸一口气，目光扫过桌角那几枚沉甸甸的开元通宝铜钱。一个计划，在他脑海中渐渐清晰。他需要准备一些“证据”，一些能让李世民看懂、能降低他敌意的东西。下一次，当小兕子再来时，他要让她带回去的，不再是无意散落的“罪证”，而是他精心准备的“说明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