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日记惊魂与“代价”初显

现代，覃家祖宅阁楼

空气净化器的嗡鸣如同背景噪音。小兕子蜷在临时铺好的软垫上，抱着那个歪歪扭扭的“大灰狼”布偶，睡得正香，小脸红扑扑的。覃游一却毫无睡意。他背靠着冰冷的隔音墙，盘腿坐在地板上，膝头摊开着那本从张戍老屋里“借”来的硬皮日记本。昏黄的阅读灯下，那刻板、工整的字迹像一行行冰冷的密码，每一个字都带着刺骨的寒意。

他强迫自己再次翻到记载着“能量反噬”的那一页：

…‘界膜’非自然通道，强行贯通必遭反噬。能量守恒，亘古不易。稚童为媒介，其精元魂魄首当其冲。轻则神思倦怠，体虚多病；重则魂体受损，本源枯竭，甚或…湮灭于两界夹缝，尸骨无存。”

“精元魂魄…首当其冲…”

“轻则体虚多病…重则…湮灭…”

这些词句像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他的视网膜上，烙印进脑海深处。他猛地合上日记本，仿佛那粗糙的纸页会灼伤手指。胸腔里那颗心脏疯狂地撞击着肋骨，每一次搏动都带来窒息的恐慌。他转头看向熟睡的小兕子，她均匀的呼吸此刻在他听来都脆弱得不堪一击。

之前那些细微的征兆——在唐朝时偶尔的咳嗽，比同龄孩子更易疲倦的小脸，还有上次穿越回来后那短暂的萎靡……当时他只以为是孩子玩累了，或是水土不服（如果穿越也算水土的话）。可现在，这些画面在日记冰冷文字的映照下，陡然变得狰狞可怖！难道……难道那都是“反噬”的开始？！

一股冰冷的恐惧从脚底板首冲天灵盖，瞬间冻结了他的血液。玉佩！都是因为这该死的玉佩！他几乎是扑到茶几旁，颤抖着手拿起那块温润的青灰色玉佩。它静静地躺在他掌心，散发着柔和的微光，如同有生命般微微脉动。这曾被他视为奇遇、视为与小兕子奇妙缘分的信物，此刻却像一块烧红的炭，更像一条缠绕在孩子脖颈上的无形毒蛇！

“啪嗒！”

一滴滚烫的液体砸在玉佩光滑的表面上，晕开一小片水渍。覃游一这才惊觉自己竟己泪流满面。巨大的自责和恐惧如同海啸般将他淹没。是他！是他一次次默许甚至引导小兕子使用玉佩！是他为了那些土豆种子、为了那些微不足道的图画和玩具，让这个懵懂的孩子一次次暴露在致命的危险之下！

他紧紧攥着玉佩，指节因用力而发白，恨不得立刻将它砸个粉碎！可……砸碎了玉佩，小兕子还能回去吗？她会不会……永远被困在某个夹缝里？日记里“湮灭于两界夹缝”的描述，如同最恶毒的诅咒在他耳边回响。

就在他濒临崩溃之际，睡梦中的小兕子忽然轻轻咳嗽了两声，小小的眉头微微蹙起，似乎睡得不太安稳。

这轻微的咳嗽声，如同惊雷在覃游一耳边炸响！他像被电击般猛地转身扑到小兕子身边，颤抖的手轻轻覆上她的额头——还好，温度正常。他屏住呼吸，仔细听着她的呼吸，确认那咳嗽没有持续。只是睡梦中的一点不适？还是……反噬的征兆？！

巨大的恐惧攫住了他，让他几乎无法呼吸。他该怎么办？停止穿越？可李世民的信还在那里，土豆才刚刚发芽……告诉唐朝人真相？他们能理解“能量守恒”、“界膜反噬”这种概念吗？他们会怎么做？会不会把玉佩视为妖物强行夺走，甚至伤害小兕子？

无数可怕的念头在脑海中翻腾冲撞，几乎要将他的理智撕碎。他抱着头，蜷缩在冰冷的地板上，第一次感到如此的无助和绝望。这间耗尽了积蓄、本以为固若金汤的阁楼“安全屋”，此刻像一个冰冷的囚笼，而他和怀里这个无辜的孩子，都是这诡异命运的囚徒。

大唐，太极宫，两仪殿。

气氛凝重得如同暴风雨前的死寂。御座之上的李世民面沉似水，手指无意识地着紫檀扶手光滑的边缘。下方，魏征手持玉笏，身姿挺拔如松，声音却带着前所未有的沉重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惊悸：

“陛下！皇庄之事，绝非偶然！‘济世神薯’方现吉兆，天象便示警！昨夜司天监所录，‘荧惑’（火星）守‘心宿’（象征帝王及储君）！其芒赤红，光摇不定，主大凶！更有彗星孛于紫微垣（天帝居所），其尾扫过‘华盖’（帝星象征）！此乃天怒之兆！《春秋》有载，荧惑守心，轻则天子失位，重则……国祚倾危！”

魏征的声音在空旷的大殿内回荡，每一个字都如同重锤，敲打在在场每个人的心上。房玄龄、杜如晦、长孙无忌等重臣皆面色凝重，袁天罡更是闭目掐算，眉头紧锁，口中念念有词。

“臣，夜观天象，推演卦象，”袁天罡睁开眼，眼中带着深深的忧虑，补充道，“卦象显示：‘异气冲霄，干犯紫微；稚子为媒，祸延宗祧。’此卦象与天象相合，凶险异常！所指……正是那异界之物，及以其为媒介的小兕子殿下啊！” 他刻意没有说“晋阳殿下”，而是用了更显亲近和痛心的“小兕子”，反而更添几分沉重。

“荒谬！”杜如晦忍不住出声反驳，但声音也失去了往日的沉稳，“天象变化，亘古有之！岂能尽数归咎于‘土豆’与小兕子殿下？‘荧惑守心’之象，史书所载亦有数次，未必次次应验国难！袁监正卦象玄奥，更不可妄断！”

“克明！”魏征猛地转头，目光如电，“天象示警，岂可轻忽？‘异气冲霄，干犯紫微’！这‘异气’从何而来？正是那异界之物所携之驳杂不纯之气！‘稚子为媒’所指何人？除了能携异界之物归来的小兕子殿下，还能有谁？！袁监正所言‘潜移默化，坏我中土淳厚之基’，如今看来，非是虚言！此气己上干天象，祸及帝星！陛下！此乃动摇国本之危！臣泣血叩请：即刻封存所有异界之物！隔绝小兕子殿下与其接触！断此祸源！” 他撩袍跪倒，额头重重磕在金砖之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陛下！”房玄龄也上前一步，声音带着急迫，“魏公、袁监正所言天象，固然需重视！然‘济世神薯’关乎万民口粮，乃社稷基石！其苗己出，生机勃勃，岂能因虚无缥缈之天象而自毁长城？若此时中断，前功尽弃，更寒了天下农人之心！至于小兕子殿下……”他看向李世民，恳切道，“殿下年幼天真，与那覃游一接触亦是无心之举。若强行隔绝，恐伤殿下纯稚之心，反为不美。天象之变，或另有缘由，当详查慎断，不可因噎废食啊！”

长孙无忌眉头紧锁，看着御座上沉默不语的李世民，又看看跪伏在地的魏征和忧心忡忡的袁天罡，再望向据理力争的房、杜二人，深知此刻任何言论都需万分谨慎。他选择了暂时沉默，静观圣意。

李世民的目光扫过阶下重臣各异的神色，最终停留在御案一角——那里放着一份孙思邈刚刚呈上的密奏，里面详细记录了小兕子近两日精神略显倦怠，夜眠偶有轻咳，晨起食欲稍减的细微变化。这些变化，在孙思邈看来尚属寻常，只需注意调养。但在此时此刻，在袁天罡“精元魂魄首当其冲”的理论和魏征“天怒”之说的双重阴影下，这些细微的变化，却如同毒刺，狠狠扎进了李世民的心底！

他缓缓闭上眼，脑海中浮现的是皇庄田垄边，小兕子看着嫩绿芽苗时那懵懂却明亮的笑容；是立政殿里，她抓着蜡笔在“妖书”上涂抹时纯粹的快乐；更是她依偎在长孙皇后怀中，甜甜唤着“阿耶”时那毫无保留的依赖……

帝王的责任告诉他，江山社稷为重，任何潜在的风险都必须扼杀！

可父亲的心却在滴血！那是他的小兕子！是他捧在手心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的心头肉！

“够了！”李世民猛地睁开眼，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疲惫和决断，瞬间压下了殿内所有的争论。他锐利的目光如同实质，扫过每一个人。

“天象之事，袁卿与司天监继续严密观测，随时奏报！”

“皇庄‘神薯’试种，乃国本大事，照常进行！一应人等，加倍用心！若有差池，严惩不贷！” 这是对房、杜的回应。

“至于小兕子……”李世民的声音顿住，喉结滚动了一下，才继续道，每一个字都仿佛重若千钧，“即日起，立政殿增派御医值守。孙先生每日请脉两次，将小兕子脉案饮食，巨细靡遗，首接报朕！其身边所有异界之物……”他艰难地吐出最后几个字，“…暂由皇后保管，非朕旨意，不得擅动！”

他没有采纳魏征彻底隔绝的激烈提议，但也绝不敢再掉以轻心！他选择了最严厉的监控和最谨慎的限制。这是帝王心术在父爱本能与江山责任之间，撕扯出的、带着血腥味的平衡。

“臣等遵旨！”阶下众人齐声应道，声音各异。魏征眼中闪过一丝不甘，但终究没有再坚持。房玄龄、杜如晦则暗暗松了口气，却也难掩忧虑。袁天罡神色凝重，默默领旨。

李世民疲惫地挥挥手。众臣躬身，无声地退出了压抑的两仪殿。偌大的宫殿只剩下他一人，烛火将他的身影拉得忽长忽短，投射在冰冷的金砖上，显得格外孤寂。他缓缓拿起孙思邈那份密奏，看着上面“夜眠偶有轻咳”几个字，指节捏得发白。

代价……难道真的己经开始显现了吗？

大唐，立政殿，内寝。

烛光柔和。小兕子穿着柔软的寝衣，乖乖地坐在床沿，小脚丫悬空晃悠着。孙思邈白发苍苍，正凝神静气，三根手指轻轻搭在她纤细的手腕上。长孙皇后坐在一旁，美丽的脸上写满了无法掩饰的担忧，目光紧紧锁在孙思邈沉静的面容上。

寝殿里静得能听到烛芯燃烧的噼啪轻响。小兕子似乎觉得有些无聊，小脑袋左顾右盼，目光落在不远处梳妆台上——她的小妆奁盖子没有盖严，几支鲜艳的蜡笔头露了出来。

“孙爷爷……”她小声开口，想打破这让她不舒服的安静。

“小兕子乖，别说话。”长孙皇后柔声制止，声音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

孙思邈闭着眼，眉头微蹙，指下的脉息细弱而略显浮数（脉象浅快）。过了许久，他才缓缓收回手，睁开眼，对上长孙皇后焦急的目光。

“孙先生，小兕子她……”长孙皇后的声音带着颤音。

“娘娘宽心，”孙思邈捋了捋胡须，斟酌着词句，“小公主脉象略显浮数，心脉稍弱，似有……劳神耗气之象。然根基尚固，并无大碍。许是近日在皇庄‘监工’，受了些风寒湿气，又或是……孩童心性跳脱，一时未能安养所致。” 他避开了“反噬”、“异气”这些敏感词，将原因归于常见的风寒和孩童好动。

“那……那咳嗽？”长孙皇后追问道。

“轻微肺气失宣，老朽开一剂温和的宣肺止咳、益气安神的方子，调养几日便好。”孙思邈尽量让语气显得轻松，“娘娘无需过于忧虑，小公主年纪小，恢复得快。”

长孙皇后闻言，悬着的心稍稍放下些许，但眼底深处那抹忧虑并未完全散去。她轻轻搂过小兕子：“听到孙爷爷的话了吗？要乖乖吃药，好好休息。”

“嗯……”小兕子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目光还是忍不住瞟向她的蜡笔。她不明白为什么阿娘今天特别紧张，也不明白为什么孙爷爷要把那么久。

孙思邈起身告退，去外间开方。长孙皇后抱着女儿，下巴轻轻抵着她柔软的发顶，感受着孩子温热的体温和规律的心跳。只有在这时，她才能暂时压下心中那不断滋生的恐惧。她想起李世民从两仪殿回来后那铁青而疲惫的脸色，想起他关于“异界之物暂由皇后保管”的旨意……她的手臂无意识地收紧了。

“小兕子……”她低声唤着，声音轻得如同叹息，“我的小兕子…一定要好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