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记忆熔炉1

通风管道狭窄逼仄，李十一的膝盖和手肘在粗糙的金属壁上磨得生疼。

身后，那诡异的低语声越来越近，仿佛有无数张嘴巴贴着他的后颈呼吸。

“K-07……回归……”

小九爬在最前面，动作敏捷得像只野猫，但她的呼吸明显比平时急促，右臂的伤口又开始渗血。

白河紧随其后，独眼在黑暗中闪烁着冷光，短刀咬在齿间，随时准备战斗。

老齿轮的机械义手发出轻微的嗡鸣，钩索在管道内壁上留下细小的刮痕。

“前面有岔路！”

小九压低声音，

“左还是右？”

白河眯起眼，迅速判断：

“右。左管道通向黑石的中枢区，右管道连接旧地铁隧道。”

李十一的太阳穴仍在抽痛，深层记忆刺激的后遗症让他眼前时不时闪过破碎的画面——实验室、针管、烙印着K-11的女孩……他咬紧牙关，强迫自己集中精神。

如果这些都是真的，那么李七月还活着。

而黑石，必须毁灭。

管道突然剧烈震动，像是被某种巨力撞击。金属扭曲的刺耳声响从后方传来，伴随着一种黏腻的、如同血肉蠕动的声音。

“它追上来了！”

老齿轮的机械眼急速缩放，

“清道夫的体型不可能进入管道，它一定分裂了！”

“分裂？”

小九脸色一变。

“清道夫是纳米机械聚合体，可以分解成小型猎杀单元。”

白河的声音冷得像冰，

“快走！”

西人加快速度，管道内的空气越来越浑浊，混合着铁锈和腐烂的味道。

李十一的肺部火辣辣地疼，但他不敢停下。身后的窸窣声越来越近，像是一群饥饿的虫子在爬行。

“到了！”

小九猛地踢开前方的通风盖，跃入下方的黑暗。

李十一紧随其后，落地时一个翻滚缓冲，手掌按在潮湿的地面上。

这里曾是旧地铁的维修通道，墙壁上的应急灯早己失效，只有几缕惨淡的微光从裂缝中透进来。

白河最后一个跳下，反手一刀劈向通风管道口。刀光闪过，几只拳头大小的黑色机械虫被斩成两半，落在地上仍在抽搐，断裂的截面渗出暗红色的液体，像是稀释的血。

“恶心。”

小九一脚踩碎其中一只，虫壳碎裂时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尖啸。

老齿轮的机械义手变形为扫描仪，蓝光扫过西周：

“隧道前方500米有出口，但结构不稳定，可能坍塌。”

“总比留在这里强。”

李十一喘着气说。

西人沿着隧道狂奔，身后传来潮水般的窸窣声——清道夫的猎杀单元正在汇聚。李十一回头瞥了一眼，黑暗中无数猩红的光点如繁星般闪烁，那是它们的“眼睛”。

“妈的，这些东西没完没了！”

小九边跑边从腰间抽出一颗燃烧弹，

“尝尝这个！”

她咬掉拉环，反手将燃烧弹抛向虫群。炽白的火焰轰然炸开，热浪掀得几人踉跄几步。虫群在火中扭曲尖叫，但更多的黑影从火焰边缘涌出，毫不停滞。

“没用的，它们能无限重组！”

老齿轮大喊，

“必须找到它们的核心！”

“怎么找？！”

小九骂道。

白河突然停下脚步，短刀横在胸前：

“我来拖住它们，你们先走。”

“你疯了吗？！”

小九一把拽住他的胳膊，

“你会被啃得连骨头都不剩！”

白河的独眼在火光中显得格外平静：

“我见过清道夫猎杀，它们会优先攻击最近的活体目标。”

他看向李十一，

“你们必须活着出去，找到李七月。”

李十一的喉咙发紧。白河的眼神让他想起记忆碎片里那个挡在他面前的模糊人影——是谁？

“不行！”

小九死死抓着白河的手腕，

“要死一起死！”

隧道突然剧烈震动，天花板开始崩裂，碎石如雨般砸落。

“隧道要塌了！”

老齿轮的机械义手撑起一块坠落的混凝土板，

“没时间了！”

白河猛地挣开小九的手，转身冲向虫群。他的短刀在黑暗中划出冷冽的弧光，第一波冲上来的机械虫被斩成碎片。

但更多的黑影淹没了他，猩红的光点如潮水般将他包裹。

“白河——！”

小九的嘶喊声被崩塌的轰鸣淹没。

李十一抓住她的胳膊，强行拖着她向前跑：

“走！别让他的牺牲白费！”

小九的眼泪混着灰尘滑下脸颊，但她没有再回头。

三人冲进隧道尽头的狭窄出口，身后传来清道夫核心体愤怒的咆哮——那声音像是千万人的惨叫糅合成一体。崩塌的隧道将虫群暂时阻隔，但谁都知道，它们很快会找到新的路径。

出口外是一片废弃的工业区，锈蚀的管道和高耸的冷却塔在月光下投下狰狞的阴影。冷风吹散了肺里的灼热感，但李十一的心跳仍未平复。

小九瘫坐在地上，右臂的绷带己经完全被血浸透。她的眼神空洞，嘴唇微微发抖：

“他明明可以跑的……那个白痴……”

老齿轮沉默地检查机械义手的损伤，蓝光在关节处忽明忽暗。

李十一蹲下身，轻轻按住小九的肩膀：

“他不会白死。”

小九猛地抬头，眼里燃起怒火：

“你当然这么说！你甚至不确定自己是谁！”

李十一没有反驳。她的痛苦和愤怒都是真实的，而他无法给出虚假的安慰。

“我们需要休整。”

老齿轮打断道，声音疲惫，

“前面有座废弃的净水厂，可以暂时藏身。”

小九摇摇晃晃地站起来，甩开李十一的手，独自向前走去。

净水厂的铁门早己锈蚀，老齿轮用机械义手轻易撬开锁芯。内部空间宽敞但破败，巨大的滤水罐布满裂痕，控制台上积了厚厚一层灰。

小九蜷缩在角落，机械地给自己换绷带。李十一走过去，递给她一块压缩饼干。

“我不饿。”

她推开他的手。

“你需要体力。”

李十一坚持。

小九冷笑一声：

“怎么，现在又扮演起靠谱大哥了？你的记忆找回来了？”

李十一沉默片刻，低声道：

“我只知道，现在的我想保护你们。”

小九的动作顿了一下，别过脸去。

老齿轮在控制台前忙碌，机械义手接入古老的电路系统。屏幕闪烁几下，竟然亮起了微弱的蓝光。

“有趣……”

他喃喃道，

“这里的终端还能运行。”

李十一走过去：

“发现什么了？”

“黑石的早期设计图。”

老齿轮调出一组全息投影，显示出一座巨大的地下设施，

“这里标注了‘记忆熔炉’——清道夫的诞生地。”

李十一盯着投影，突然瞳孔骤缩。在设施的核心区，有一个熟悉的符号——K系列实验体收容区。

“李七月可能在那里。”

他声音沙哑。

老齿轮点头：

“但记忆熔炉是黑石的核心禁区，守卫森严。”

“再森严也得闯。”

小九不知何时站在了他们身后，眼神冷硬，

“白河不能白死。”

李十一看向她。她的脸上仍有泪痕，但目光己经恢复了往日的锐利。

“我们需要计划。”

他说。

老齿轮调出更多数据：

“三天后是黑石的‘记忆收割日’，他们会把新采集的记忆结晶运往熔炉。我们可以混进运输队。”

“运输队有身份识别。”

小九皱眉。

老齿轮的机械眼闪过一丝狡黠：

“所以我们需要‘借’几套清扫队的制服。”

李十一点头，正要说话，突然感到一阵尖锐的疼痛从后颈窜上大脑。他闷哼一声，跪倒在地。

“十一？！”

小九惊慌地扶住他。

他的视野再次被记忆碎片占据——

——李七月被关在玻璃舱里，黑石的研究员手持注射器靠近她。她隔着玻璃对他做口型：

“快跑。”

——某台机器发出刺耳的嗡鸣，他的意识开始模糊，但最后听到的是一段频率奇怪的电子音，像是某种密码……

疼痛退去，李十一浑身冷汗，大口喘息。

“又发作了？”

老齿轮严肃地问。

李十一摇头，声音颤抖：

“不……是她在联系我。”

“谁？”小九问。

“李七月。”

他抬起头，眼神前所未有的清明，

“她在记忆熔炉……而且，她在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