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咸鱼泣血·装病诉连心

永和宫西配殿内，弥漫着浓重的药草苦涩气味。德宛（羲和）趴在榻上，后背和左臂包裹着厚厚的纱布，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皮肉撕裂般的剧痛。太医诊断，烫伤虽未及筋骨，但创面不小，需静养月余，且恐留疤痕。锦书和瑞雪红着眼眶，小心翼翼地替她换药，看着那红肿溃烂的皮肉，心疼得首掉泪。

胤禛被安置在旁边的暖炕上，由乳母照看。小家伙似乎知道母亲受伤，格外安静，不哭不闹，只是睁着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担忧地望着德宛的方向，小嘴时不时发出“咿呀”的安抚声，小手朝着德宛的方向虚抓。

“贵人，您疼得厉害就喊出来……” 瑞雪看着德宛苍白的脸上渗出的冷汗，哽咽道。

德宛咬着下唇，摇摇头，声音虚弱却带着一丝狠劲：“不疼……比起禛儿差点被夺走……这点疼……算什么！” 她眼中闪过一丝冷厉。佟妃！这笔账，她记下了！

然而，身体的伤痛尚能忍受，精神的压力却如同巨石压顶。宫宴上她虽惨胜，保住了胤禛，却也彻底暴露在佟妃的敌意之下。佟妃那句“看着办”的宫人处置，不过是雷声大雨点小，罚了几个无关紧要的奴才，真正的幕后黑手（那个“脚滑”的小宫女背后的人）毫发无损。更让德宛心惊的是，佟妃的报复，来得比她预想的更快、更阴毒！

先是内务府送来的伤药，气味刺鼻，质地粗糙。锦书机警，悄悄拿给相熟的太医查验，竟发现其中掺杂了大量劣质、甚至可能引起伤口溃烂的杂质！若非发现及时，后果不堪设想！

紧接着，永和宫的份例开始被各种理由克扣。炭火是呛人的劣炭，膳食是清汤寡水，连煎药用的银炭都被换成了黑炭，烟气熏人。

更恶毒的是流言！宫中开始悄悄流传，说德贵人那日“预言暴雨”是妖异，冲撞了天象，才招致宫宴上的“天罚”（指热汤泼身），连累阿哥受惊！更有甚者，说她命格带煞，克子克夫，留在西阿哥身边，只会给阿哥带来灾祸！

“欺人太甚！” 瑞雪气得浑身发抖，“她们这是要逼死贵人啊！”

锦书也忧心忡忡：“贵人，这样下去……您的伤如何能好？阿哥的用度也被克扣……”

德宛趴在榻上，眼神冰冷。【佟佳氏！你想用这种下作手段逼我就范？让我主动放弃禛儿？做梦！】

她深知，此刻硬抗无益。她位份低微，又有伤在身，与佟妃正面冲突无异于以卵击石。她需要……一个机会！一个能再次触动康熙，让他彻底打消移走胤禛念头的机会！

机会很快来了。

康熙虽未再亲临永和宫，但梁九功奉旨前来探望，并传达了康熙口谕：让德宛好生养伤，西阿哥的安危是重中之重。

德宛知道，康熙心中对胤禛的抚养权归属，并未完全定论。佟妃的枕边风，宫中的流言，都可能动摇他的决定。她必须抓住梁九功这次探视！

当梁九功踏入弥漫药味的西配殿时，看到的景象让他心头一震。

德宛并未如常起身行礼，而是虚弱地趴在榻上，脸色苍白如纸，嘴唇干裂，额发被冷汗浸湿，黏在颊边。她似乎强撑着想要起身，却牵动了伤口，发出一声压抑的痛哼，身体微微颤抖。

“梁……梁公公……” 她声音气若游丝，带着浓重的哭腔，“臣妾……失礼了……实在……起不来身……”

梁九功连忙道：“德贵人快别动！皇上特意吩咐，让您好生静养！”

德宛艰难地抬起头，泪水如同断了线的珠子，滚滚落下：“臣妾……谢皇上隆恩……只是……只是臣妾这身子……怕是……怕是好不了了……” 她哭得哀戚绝望，“烫伤疼痛钻心……夜不能寐……更……更忧心阿哥……”

她挣扎着侧过身，露出被纱布包裹的手臂，指向暖炕上正被乳母抱着、却眼巴巴望着她方向的胤禛。

“公公您看……阿哥他……他自那日受惊，便日夜不安……离了臣妾气息，便啼哭不止……臣妾……臣妾这伤，连抱他都抱不稳……可……可阿哥只认臣妾啊……” 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仿佛随时会晕厥过去，“臣妾……臣妾不怕疼……不怕死……只怕……只怕不能护着阿哥……只怕……只怕有人趁臣妾伤重……将阿哥从臣妾身边夺走啊！”

她字字泣血，句句不离“母子连心”，将“伤重”、“忧心阿哥”、“怕被夺子”的情绪渲染到极致！尤其是最后那句“只怕有人趁臣妾伤重……将阿哥从臣妾身边夺走”，更是首指佟妃！

梁九功看着德宛凄惨的模样，听着她绝望的哭诉，再看向暖炕上那个明显依赖母亲、小眼神充满担忧的胤禛，心中也不免恻然。他深知后宫倾轧的残酷，德贵人这伤……来得蹊跷，这流言……也传得恶毒。

“贵人切莫太过悲伤，仔细伤了身子。” 梁九功温声劝慰，“您对阿哥之心，皇上是知道的。皇上说了，阿哥的安危最重，让您好生将养，莫要多虑。”

“臣妾……不敢多虑……” 德宛抽噎着，泪水涟涟，“只求……只求皇上看在臣妾……一片为母之心……看在阿哥离不得臣妾的份上……让臣妾……留着这口气……多看顾阿哥几日……臣妾……死也瞑目了……” 她说到最后，声音微弱下去，仿佛耗尽了所有力气，伏在枕上，肩头微微耸动，无声抽泣。

梁九功叹息一声，又宽慰了几句，留下些康熙赏赐的药材补品，便告辞离去。他必须将德贵人这“伤重垂危”、“母子情深”、“忧惧被夺子”的惨状，一字不漏地禀报给康熙。

德宛听着梁九功远去的脚步声，埋在枕中的脸上，泪水未干，眼中却闪过一丝冰冷的决然。

【康熙……你会如何决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