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腐蛆与清道夫

冰雷死域破碎的反噬如同亿万根烧红的钢针，同时刺穿了林墨的每一寸神经。他像一袋被丢弃的腐肉砸在冰冷的泥泞里，口鼻间灌满了血污与酸雨的腥臭，身体彻底失去了知觉，只有烙印所在的右手背，残留着一丝微弱到极点的灼痛——那是力量彻底枯竭后，烙印濒临崩溃的余烬。

意识沉入深不见底的黑暗，冰冷的电子意念流如同断线的杂音，在脑海深处断续回响：

【…宿主…生命体征…临界…】

【…烙印…结构…不稳定…能量枯竭…休眠…强制…】

【…警告…外部威胁…高能反应…接近…】

堡垒顶部的殉爆仍在肆虐。燃烧的合金碎片裹挟着酸雨倾泻而下，砸在扭曲的越野车残骸上，发出刺耳的叮当声，溅起污浊的水花和黑烟。爆炸的冲击波让整个堡垒剧烈摇晃，如同风暴中的破船。

赵铁柱挣扎着从冰冷的装甲板上支起身体，后背撕裂的伤口在摩擦下涌出更多鲜血，剧痛让他眼前阵阵发黑。他顾不上自己，血红的眼睛死死盯着堡垒外那片死寂的泥泞地，林墨倒下的方向。

“老大——！！”嘶哑的吼叫被爆炸的轰鸣淹没。

“咳咳…呃啊…”角落里，叶冰澜蜷缩的身体猛地抽搐了一下，从昏迷中呛咳着醒来。冰蓝幽光熄灭后的瞳孔一片涣散，大脑像是被无数冰锥反复穿刺，剧痛让她几乎再次昏厥。她下意识地抱紧双臂，牙齿咯咯作响，目光却不由自主地投向堡垒外那辆扭曲的越野车。一种冰冷的、仿佛源自灵魂深处的链接感，正从那里传来，带着濒死的哀鸣和无尽的怨毒。

堡垒外，越野车的残骸如同一个巨大的、扭曲的金属棺材。

苏雅。

她嵌在变形的车架里，像一尊被打碎后又强行拼凑起来的劣质冰雕。死灰色的皮肤布满蛛网状的暗红裂痕，那是强行冻结又被反噬崩裂的血管脉络。几条断裂的暗红金属触须深深插在她冻僵的躯体上，断裂处闪烁着不祥的微光，如同嵌入腐肉的毒刺。她的一条手臂以怪异的角度扭曲着，怀里死死“焊”着那个焦黑冰裂的金属箱子。

她的头颅低垂，沾满冰霜血污的长发遮住了大半张脸。然而，在那发丝缝隙间，一只眼睛却猛地睁开了！

没有瞳孔，没有眼白，只有一片浑浊、粘稠的暗红，如同凝固的污血。一丝微弱的、极其不稳定的暗红光芒，如同风中残烛，在这只血眼中艰难地闪烁着。没有神智，只有一种源自生命本能的、对毁灭源的极致怨毒和…饥饿！

“嘶…嗬…”

一声极其微弱、如同破风箱抽气般的嘶声，从她冻裂的嘴唇缝隙里挤出。伴随这声音的，是她身体极其细微的颤抖。那些嵌入她身体的暗红金属触须碎片，如同活物般，开始极其缓慢地蠕动，贪婪地汲取着她体内残存的生命力。它们汲取的同时，又释放出微弱的、带着腐蚀性的暗红能量，如同无数细小的蛆虫，在她冻僵坏死的血肉里钻行、啃噬！

这不是治疗，这是缓慢而残酷的寄生与吞噬！每一点生命力的回流，都伴随着千刀万剐般的痛苦，维持着她仅存的一线生机，却又将她牢牢钉在这生不如死的炼狱之中！她的身体在冰寒与腐蚀的双重折磨下，正以一种极其缓慢的速度，从“冻结”向着“腐烂”转化。那焦黑的金属箱子紧贴着她的胸口，冰冷死寂，但在那层破裂的外壳深处，似乎有极其微弱的、类似心跳的搏动，正与她残存的生命节奏产生着诡异的共鸣。

天空，被堡垒殉爆吸引的腐翼酸蚀蝠群再次降低了高度。它们猩红的复眼贪婪地扫视着下方冒烟的堡垒，扫视着那辆散发着血腥与微弱能量波动的越野车残骸。蝠群发出焦躁的嘶鸣，但残存的电弧能量场和之前冰雷死域残留的恐怖气息，让它们暂时逡巡不前，只是在低空盘旋，如同一片不祥的、等待腐肉彻底断气的乌云。

堡垒内，赵铁柱终于踉跄着扑到观察口，布满血丝的眼睛透过弥漫的硝烟和酸雨，看到了林墨倒在泥泞中的身影，也看到了越野车里苏雅那只怨毒的血眼和她身体细微的蠕动。

“妈的！那贱人…还没死透！”赵铁柱目眦欲裂，一拳狠狠砸在冰冷的装甲板上，指骨瞬间皮开肉绽。他猛地回头，看向控制台——一片焦黑，火花西溅，所有武器系统在刚才的过载殉爆中彻底瘫痪。“冰澜！冰澜！你怎么样？能动吗？”他嘶吼着，声音因为焦急和剧痛而变形。

叶冰澜挣扎着想要站起，大脑的剧痛和身体的反噬让她双腿发软。她扶着冰冷的墙壁，脸色惨白如纸，声音虚弱却带着刻骨的寒意：“她…被重创了…核心沉寂…但…没死…那东西…还在影响她…很痛苦…” 她能清晰地“感觉”到苏雅体内那种被蛆虫啃噬骨髓般的痛苦，这感觉让她既恶心又…有一丝扭曲的快意。但这链接感也让她明白，苏雅和那个箱子，己经变成了某种更扭曲、更危险的存在。

“老大…”赵铁柱看着外面泥水中一动不动的林墨，心如刀绞。堡垒顶破了，武器全毁，蝠群虎视眈眈，林墨生死不明，车里还有个正在缓慢“腐烂”的定时炸弹…

就在这时！

轰隆隆——！

地面，毫无征兆地剧烈震动起来！不是爆炸的冲击，而是源自地底深处！沉闷、巨大、带着某种规律性的机械轰鸣，如同沉睡在地狱的巨兽正在苏醒！

堡垒内，仅存的几盏应急灯疯狂闪烁，忽明忽灭！

“怎么回事？！”赵铁柱骇然，死死抓住旁边的固定物才没摔倒。叶冰澜也惊疑不定地看向脚下。

震动越来越强烈！堡垒外，泥泞的地面如同煮沸的开水般翻滚、隆起！大片大片的混凝土地块被无形的巨力顶起、碎裂！浑浊的泥水混合着酸雨疯狂涌入新出现的裂缝！

嗤——！

一声尖锐到足以撕裂耳膜的高频噪音猛然爆发！伴随着刺目的蓝白色电弧光！

堡垒侧前方不到三十米的地面轰然炸开！一个巨大的、闪烁着冰冷金属光泽的锥形钻头破土而出！钻头表面流淌着蓝白色的能量纹路，高速旋转带起的泥浆和碎石如同炮弹般向西周激射！

紧接着，一个庞大得令人窒息的钢铁造物，缓缓从破开的巨大地洞中升起！

它通体由一种哑光的暗灰色合金铸造，棱角分明，充满了工业化的冷酷感。主体呈巨大的圆柱形，首径超过五米，高度更是超过十米。圆柱体表面布满了蜂巢状的散热孔和粗大的能量管道，此刻正散发着灼热的气息。在圆柱体的顶端，是那个刚刚撕裂大地的巨大钻头。而在圆柱体下方，是八条粗壮无比、如同巨型蜘蛛般的反关节机械腿！每条腿的末端都是闪烁着寒光的巨大合金爪刃，深深刺入地面，稳定着庞大的身躯。

最令人心悸的，是它圆柱体正面。那里没有明显的观察窗或传感器，只有一个巨大的、缓缓旋转的暗红色光圈！光圈内部深邃无比，仿佛连通着虚空，散发出令人灵魂冻结的冰冷扫描波动！

嗡——！

一道粗大的、暗红色的光束毫无征兆地从那光圈中射出，瞬间扫过整个战场！

光束扫过堡垒，赵铁柱和叶冰澜感觉自己仿佛被扒光了扔在冰天雪地，一切秘密都被看透，一股源自本能的、面对天敌般的恐惧攥紧了心脏！

光束扫过林墨倒下的地方，那濒临崩溃的烙印似乎微微亮了一下，随即彻底沉寂。

光束最终定格在那辆扭曲的越野车残骸上，准确地说是定格在苏雅怀中那个焦黑的金属箱子上！

暗红色的光圈骤然亮起刺目的光芒！冰冷的电子合成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毁灭性的意志，如同死神的宣告，响彻这片被酸雨笼罩的死域：

【目标确认：“创生-3”核心碎片。】

【污染载体：重度畸变体。】

【执行最终清除协议。】

【抹除威胁。净化污染。】

咔！咔！咔！

圆柱体顶端巨大的钻头猛地停止了旋转，发出巨大的机械锁定声。同时，圆柱体两侧的装甲板无声滑开，露出里面密密麻麻、闪烁着寒光的…炮口！有发射高能激光的聚焦阵列，有填充着不稳定能量体的蜂巢发射器，甚至还有粗大的实体弹丸炮管！毁灭性的能量波动瞬间在空气中弥漫开来，压过了酸雨的腥臭和血腥！

堡垒内，赵铁柱和叶冰澜脸色煞白。他们毫不怀疑，这恐怖的机械巨兽只需要一次齐射，就能将堡垒连同外面的林墨、苏雅和越野车彻底从这个世界上抹去！

“清道夫”那冰冷的暗红“独眼”锁定了越野车残骸，所有武器充能的嗡鸣声汇聚成一片死亡的交响。

而在这毁灭的倒计时中，越野车内，苏雅那只浑浊的血眼，似乎极其微弱地眨动了一下。她怀中那死寂的金属箱子，在“清道夫”高能扫描的刺激下，那微弱到几乎不存在的“心跳”搏动，似乎…加快了一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