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鬼市

接下来的三天，三宝斋的大门，再未打开。

赵无彻底断了生意，用他自己的话说，是“闭门盘货，准备干一票大的”。

高凡则将自己关在里屋，除了偶尔查看一下两个女孩的情况，他所有的时间，都用在了研究那本从邪修巢穴里得来的《炼鬼心经》上。

他并非要学习这种恶毒的法门，而是要像一个最严谨的医生，去解剖自己未来的敌人。他要了解他们的手段，他们的弱点，他们的思维方式。知己知彼，方能一击毙命。

赵无则展现出了他作为“专业人士”的一面。他先是用一种特制的安神香，稳定住了李晴和那个学妹的魂魄，让她们的身体能在不受噩梦侵扰的情况下，慢慢恢复。

然后，他开始处理那些“黑货”。

他从一个满是灰尘的箱子里，拿出几个由阴沉木打造的、刻满了符文的盒子，小心翼翼地将那七个“百怨聚灵罐”分别封存了进去，以隔绝那冲天的怨气。

“鬼市里，什么都可以露，唯独不能露‘怯’和露‘赃’。”赵无一边忙活，一边给高凡这个“新人”普及着规矩，“你提着这么一袋子怨气冲天的玩意儿进去，跟一个凡人提着一箱子金条走进贫民窟没什么区别，不出三步，就得被人啃得连骨头都不剩。”

至于那幅邪气冲天的“人皮画卷”，赵无更是用了一块不知是什么野兽皮鞣制成的、浸泡过特殊药水的黑布，里三层外三层地包裹了起来，最后塞进一个狭长的画筒里。

“这玩意儿，是重中之重。”赵无的表情无比凝重，“九幽会那帮疯子，最喜欢在自己的‘艺术品’上留下独特的精神烙印。就这么拿出去，等于是在脑门上写着‘我杀了九幽会的人’。必须用‘隔山打牛’的方式，找个信得过的中间人脱手。”

三天的时间，一晃而过。

第三天，午夜。

赵无换下了一身骚包的唐装，穿上了一套最不起眼的黑色夹克。他从一个暗格里，拿出了两个面具。

一个，是绘着诡异笑脸的白色能剧面具，他扔给了高凡。

另一个，则是一张狡黠的狐狸面具，他自己戴上。

“走吧。”戴上狐狸面具后，赵无的声音都变得有些沙哑，仿佛换了一个人，“记住，从现在起，我们谁也不认识谁。你不是高凡，我也不是赵无。我们只是两个，想在黑暗里，捞点好处的‘淘金客’。”

高凡将白色面具戴上，冰冷的触感，让他那颗早己沸腾的心，变得更加沉静。

赵无领着他，没有走大路，而是穿过了一条条曲折、幽深的后巷，最终，停在了一座早己废弃的、只剩下断壁残垣的城隍庙后院。

后院里，一口早己干涸的古井，正对着天上那轮残月，像一只凝视着夜空的、巨大的独眼。

赵无走到井边，从怀里掏出一枚通体漆黑、没有任何纹路的铁币，将其投入了井中。

铁币落入井底，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仿佛被那深不见底的黑暗吞噬了。

一秒，两秒……

就在高凡以为没有任何反应的时候，那口古井的井底，突然，亮起了一点幽绿色的、如同鬼火般的光芒。

紧接着，一股阴冷的、仿佛来自另一个世界的气流，从井口缓缓地向上溢出，还夹杂着若有若无的、各种香料和药材混合的奇特气味。

“跟紧了。”

赵无低声说了一句，便第一个，纵身跳入了那口散发着鬼火的古井之中。他的身影，瞬间被那片黑暗所吞噬。

高凡没有丝毫犹豫，紧随其后。

失重感，只持续了一瞬间。

他的双脚，稳稳地落在了坚实的地面上。

当他抬起头时，眼前所见的景象，让他那颗早己被尸山血海锻炼得古井无波的心，也忍不住，掀起了一丝波澜。

这里不再是狭窄的井底。

他正置身于一条无比宽阔、向上看不到穹顶的地下街道。街道的两旁，挂着一盏盏用人皮或兽骨制成的、散发着幽绿色或暗红色光芒的灯笼。

灯笼之下，是一个个光怪陆离的摊位。有的摊位上，摆放着正在蠕动的蛊虫和闪烁着寒光的法器；有的，则是在笼子里关着一些面目狰狞、正在无声哀嚎的“小鬼”。

无数个戴着各式各样面具的“人”，正在这些摊位间穿梭、徘徊、交易。他们有的身穿古装，有的西装革履，甚至还有几个金发碧眼、明显是来自海外的“顾客”。

空气中，各种强大的、驳杂的、充满了贪婪与恶意的气息，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片独属于“里世界”的、光怪陆离而又危险丛生的繁华景象。

这里，就是汇聚了三教九流、罪恶与财富的——

鬼市。

“欢迎来到鬼市。”戴着狐狸面具的赵无，声音沙哑地在高凡耳边响起。

“记住，从现在起，别相信任何人。”

“尤其，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