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九幽会

“……欢迎……来到……真正的地狱……”

邪修那如同诅咒般的最后一句话，随着他嘴角的黑血流尽，彻底消散在了这片污秽的空气之中。

地下泵房内，死一般的寂静。

刚才那场惊心动魄的斗法、那份瓜分战利品的狂喜，都在“九幽会”这三个字面前，化作了冰冷的、沉甸甸的虚无。

胜利的滋味，在这一刻，变得苦涩无比。

“操！”

赵无脸上的兴奋和贪婪，如同被一盆冰水当头浇下，瞬间熄灭得一干二净。他猛地冲上前去，也顾不上尸体上的剧毒，粗暴地掰开邪修的嘴，又探了探他的脉搏。

一片死寂。

“妈的！真死了！”赵无一屁股瘫坐在地上，脸色比刚才斗法时还要难看。他那双总是闪烁着精明光芒的桃花眼里，第一次，流露出了真正的、发自内心的恐惧。

“九幽会……他竟然是九幽会的人……”他喃喃自语，声音都在发颤，“怎么会惹上这群疯子……这下麻烦大了……”

高凡没有说话，他只是静静地看着地上的尸体，那双血红色的眼瞳，在黑暗中显得愈发深邃。

九幽会。

这个名字，像一把钥匙，插入了他那被尘封的、关于家族灭门的血色记忆。他隐约感觉到，父亲当年所描述的那些手段诡异、来历不明的仇家，或许，就与这个组织，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那不是恐惧。

那是一种找到了方向的、冰冷的兴奋。

“喂，穷鬼，你还愣着干什么？！”赵无的惊叫声，将高凡从沉思中拉了回来。他连滚带爬地站起来，脸上再也没有了之前的从容，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火烧眉毛般的焦急。

“跑！我们必须马上离开这里！现在！立刻！”

他不再去仔细评估那些战利品的价值，而是以一种近乎粗暴的方式，将暗格里那些“百怨聚灵罐”、那幅邪气冲天的“人皮画卷”、以及那些兽骨和古籍，一股脑地塞进一个从角落里找来的、破旧的帆布包里。

“这些罐子被他用生魂滋养，怨气太重，必须尽快处理！这画卷更是个烫手山芋，多留一秒都是祸害！”他一边收拾，一边语速极快地解释着，像是在给自己壮胆，“九幽会那帮疯子，对自己组织的东西，都有独特的追踪秘法。我们再不走，等他们的‘清道夫’找上门来，咱们俩都得被剥皮做成鼓！”

高凡看了一眼石台上那个依旧昏迷不醒的女孩，又看了看地上的尸体和那堆无皮之尸。

“她们怎么办？”

“管不了那么多了！”赵无急得满头大汗，“那女孩你带走，她被那畜生用秘法改造过，现在送去医院就是害了她！至于这些……这些只能留给警察了！快走！”

高凡点了点头，他走到石台前，将那个音乐系的学妹，连同盖在她身上的外套，一同抱了起来。女孩的身体依旧滚烫，呼吸平稳，似乎只是陷入了沉睡。

“九幽会，到底是个什么组织？”在离开前，高凡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

赵无背起那个沉甸甸的帆布包，他看了一眼泵房外那深不见底的黑暗，脸上闪过一丝极度的忌惮。

“那不是一个‘门派’，更不是一个‘世家’。”他压低声音，仿佛生怕那个名字会引来什么恐怖的东西，“那是一个……由全世界最疯狂、最野心勃勃、最没有底线的邪修、叛徒、异端和疯子科学家，共同组成的，跨国性质的秘密结社！”

“他们不信神佛，不敬鬼神。他们只信奉最原始、最禁忌的力量。他们走私‘里世界’的违禁品，进行活体炼魂实验，甚至试图染指我们这些凡人世界的政治和金融！在他们眼里，我们这些所谓的‘七门’传人，一部分，是可以拉拢的‘技术人才’，而另一部分……”

他看了一眼高凡，眼神复杂。

“……则是可以用来献祭的、最上等的‘材料’。”

“他们就像一个隐藏在世界阴影里的巨大肿瘤，疯狂地汲取着一切养分，而他们的最终目的，谁也不知道。我只听说，他们信奉一个被镇压在冥土深处的、所谓的‘吾主’。”

“总之，在‘里世界’里，你可以得罪阎王，但绝不能沾上‘九幽会’。因为前者只会让你死，而后者，会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远处，隐约传来了第一声警笛的鸣响。

是林正阳他们赶来了。

“走！”

赵无不再废话，带着高凡，从另一条他早己探明了的、更隐蔽的排污支线，头也不回地，重新钻入了那片如同城市肠道的、错综复杂的黑暗阴渠之中。

两人一前一后，在黏腻滑腻的污水中，沉默地穿行着。

一个，抱着一个素不相识的、昏迷不醒的女孩。

一个，背着一整袋充满了罪恶与财富的“战利品”。

不知走了多久，当他们重新从一个无人的小巷里钻出来，呼吸到地面上那微凉的空气时，天，己经快亮了。

赵无靠在墙上，大口地喘着粗气，他看着身边这个从始至终都面无表情、气息冰冷的“盟友”，终于忍不住问道：

“喂……现在我们怎么办？找个地方躲起来？还是连夜跑路？”

高凡没有回答他。

他只是抬起头，看着天边那抹即将撕裂夜幕的、如同利剑般的鱼肚白，用一种平静到令人心悸的语气，缓缓地说道：

“不。”

“我要找到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