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亡者的低语

警车的灯光划破了黎明前的黑暗。

高凡一行人被裹在厚厚的毛毯里，在临时搭建的帐篷下，机械地回答着警察的问询。

“所以，死者李凯是因为雨天路滑，失足坠崖？”一位年长的警察一边记录，一边看向马文。

“是的，警官。”马文的脸色依旧苍白，但逻辑非常清晰，“当时雨太大了，我们谁也没看清，就听到一声喊，他就掉下去了。我们想救，但是根本没办法。”

“是高凡同学不顾危险，把李凯的遗体从崖下拉上来的，还坚持要带他下山。”周婷抽泣着补充道，看向高凡的眼神里充满了感激和一丝敬佩。

警察赞许地看了高凡一眼：“小伙子，有情有义，但也很危险，下次不能这么鲁莽了。”

高凡低着头，没有说话，只是将冰冷的双手更深地埋进了毛毯里。他听着马文天衣无缝的陈述，听着周婷和李晴断断续续的哭诉，感觉自己像个置身事外的幽灵。

没人怀疑。

在所有人看来，这就是一桩彻头彻尾的悲剧，一桩由天灾引发的意外。那几道在高凡脑中挥之不去的爪印，也在法医的初步检验中，被归结为“坠落时被尖锐树枝或岩石刮擦所致”。

一切都合情合理，完美无缺。

只有高凡知道，在那层“合理”的外衣之下，隐藏着怎样冰冷刺骨的真相。

他看了一眼马文。马文正一脸悲痛地安慰着李晴，那份沉痛的表情，逼真到足以拿下一座奥斯卡奖杯。

一个幽深的问题在高凡心底浮现：如果不是我，如果不是那本诡异的《尸经》，李凯的死，是不是就真的会这样被永远地定义为一场“意外”？

这个想法让他不寒而栗。

李凯的葬礼在一周后举行。

殡仪馆内，哀乐低回，空气中弥漫着菊花与燃香混合的奇特气味，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高凡穿着一身黑色西装，沉默地站在人群的角落。他的目光扫过李凯的黑白遗照，照片上的好友依旧笑得阳光灿烂，仿佛下一秒就会勾着他的肩膀，讨论晚上去哪里撸串。

“高凡……”李晴走了过来，她的眼睛红肿，整个人瘦了一圈，憔悴得仿佛一朵被暴雨摧残过的花，“谢谢你……谢谢你把李凯带了回来。”

“这是我该做的。”高凡的声音干涩。

“他就是不听劝，”李晴的眼泪又涌了上来，她压低声音，带着一丝悔恨和怨怼，“我早就跟他说，不要碰那些来路不明的古董！为了那个什么‘古董交易’，他最近跟魔怔了一样……现在……现在……”

她泣不成声，说不下去了。

古董交易？

这西个字像一颗子弹，精准地击中了高凡的神经。他立刻想起了那道不像是意外造成的爪印。

难道，真的和这个有关？

来宾们开始排队，瞻仰遗容。高凡混在人群中，随着队伍缓缓向前。

越是靠近那具冰冷的棺椁，他心中那股不安的感觉就越是强烈。他能感觉到，自己体内的血液，似乎在以一种极其缓慢的速度，变得躁动起来，仿佛受到了某种无形的召唤。

终于，轮到他了。

他站在棺椁前，低头看去。李凯安静地躺在柔软的缎布上，化过妆的脸庞显得异常平静，但那份属于死亡的青白，却怎么也掩盖不住。

就在高凡凝视着他的那一刻。

异变陡生！

他眼前的景象仿佛出现了一瞬间的扭曲，周围的灯光似乎在刹那间暗淡了下去，所有嘈杂的背景音——哀乐、哭泣、交谈声——都潮水般退去，世界陷入了一片死寂。

一股冰冷刺骨的寒意，从脚底瞬间窜上天灵盖！

高凡的瞳孔猛地收缩。

他“听”到了。

那不是通过耳朵听到的声音，而是首接在他脑海深处，凭空响起的一个破碎、虚弱、充满了无尽怨念与不甘的残响。

那声音，属于李凯。

“……爪子……好冷……”

那声音仿佛就在他的耳边，带着尸体特有的冰冷气息，轻轻地吹拂着他的耳廓。

“……我的……护身符……”

“护身符？”高凡的大脑一片空白，他下意识地想看得更清楚一些。

随着他意念的集中，他体内的血液仿佛被点燃了，一股微弱的热流猛地冲向他的双眼。他眼中的世界瞬间发生了变化——在李凯的脖颈处，他似乎能看到一团微弱的、肉眼无法察觉的灰黑色怨气，正如同烟雾般缭绕不散。

而那怨气的核心，就在他胸口的位置。

那里空空如也。

“……我的护身符……被抢走了……”

最后的念头戛然而止。

周围的光线和声音猛地恢复正常，高凡一个踉跄，险些摔倒。他脸色煞白，额头上布满了冷汗，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仿佛刚从深水中挣脱出来。

“高凡？你怎么了？”旁边的同学扶住了他。

“没……没事，”高凡摆了摆手，强行稳住心神，踉跄着离开棺椁，“可能……有点低血糖。”

他走到一个无人的角落，后背紧紧靠着冰冷的墙壁，才感觉自己重新活了过来。

他闭上眼睛，脑海中不断回响着那几个破碎的词语。

爪子……

好冷……

护身符！

高凡猛地睁开双眼，一道骇人的精光从他眼底一闪而过。

他明白了。

李凯的死，绝不是意外！

那道爪印是真的！他死前遭遇了袭击，有人抢走了他身上最重要的东西——一个护身符！

这就是李凯拼尽最后一丝执念，想要传达出来的真相！

高凡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双手。这双未来准备拿起手术刀的手，第一次让他感受到了不同于医学的、一种匪夷所思的力量。

原来，这才是父亲口中“冥土的眷者”的真正含义吗？

不仅仅是操控尸体，更是……聆听亡魂。

无尽的悲伤之中，一股冰冷的怒火开始燃烧。高凡抬起头，目光越过人群，精准地锁定在了那个正在与人交谈、表情沉痛的马文身上。

从这一刻起，高凡知道，自己回不去了。

他不再是被动接受宿命的医学生，不再是那个只想过普通生活的年轻人。

他是一个调查者。

更是一个，复仇者。

他要让真相浮出水面，他要让凶手，血债血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