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云锦阁风云

时间给人充足的成长空间，漫长而紧迫的2年又半。

当阳光有气无力地攀附在云锦阁裁缝铺的招牌上，将“云锦阁”三个鎏金大字染得半明半暗。张灵霜握着熨斗的手顿了顿，蒸腾的热气模糊了她眼前那件月白色旗袍上的苏绣牡丹，却遮不住她眼中的警惕。这座达官显贵们会经常光顾的老字号裁缝铺看似普通，实则是传递情报的重要据点，每一丝异常都可能带来灭顶之灾。

“叮铃——”门铃突兀地响起，尖锐的声音如同一把利刃，划破了店内凝滞的空气。张灵霜手一抖，熨斗差点从手中滑落。她缓缓抬头，目光扫过六个鱼贯而入的男人。为首的男人梳着油光的大背头，戴着墨镜刻意遮挡住大半张脸，左手小指上的铜戒指刻着完整的莲花，在灯光的映射下泛着冷光。张灵霜的瞳孔猛地收缩，她清楚地记得，这个莲花图案正是敌方特务的标志。

“听说张小姐好手艺啊。”墨镜男人嘴角勾起一抹不怀好意的笑，文明棍轻轻挑起旗袍，翡翠装饰与丝绸摩擦发出细微的声响。“长官过奖了，小女子不过是靠这点手艺糊口罢了。”张灵霜微笑着回应，心中却警惕起来。男人把玩着文明棍，突然话锋一转：“你常去圣玛利亚夜校？学的都是《荷塘月色》？”

张灵霜心脏猛地漏跳一拍，指尖在旗袍盘扣上无意识。对方看似随意的试探，实则暗藏杀招——圣玛利亚夜校是地下党重要的联络点，而《荷塘月色》暗指第三街区的情报交接暗号。她垂眸掩住眼底锋芒，轻笑出声：“长官说笑了，店里接的阔太太订单多，我不过跟着学些洋派做派。上个月还给警备司令部的太太改过晚礼服呢。”说着指尖轻点旗袍领口处的珍珠，“就像这改良的水滴领，正是从夜校留洋女学生那儿学的。”

男人墨镜后的目光明显一滞，张灵霜敏锐捕捉到他喉结的细微滚动。她乘胜追击，忽然贴近对方耳畔压低声音：“不瞒长官，前儿个还有位太太说要定制件‘特别’的旗袍——开衩要绣暗袋，布料得能藏住勃朗宁。”她故意拖长尾音，余光瞥见几个跟班的手不自然地摸向腰间枪套。“您看这料子？”张灵霜迅速拿起案头的香云纱，在对方眼前展开，“双面异色绣，正面是清雅的玉兰，翻过来...”她突然将布料一抖，背面赫然是娇艳的牡丹。

文明棍“咔嗒”落地，墨镜男人攥住布料的手指暴起青筋。张灵霜却依旧笑得温婉，拿起软尺绕在他腕间：“不过长官这体格，得用重磅真丝才撑得住气势。我库房里还有匹法国进口的...”

“够了！”男人猛地甩开她的手，墨镜滑下半边，露出刀疤狰狞的眼角，“别跟我打马虎眼！上周三你在夜校待了整整三个小时！”

“原来长官说这个。”张灵霜从抽屉抽出一叠账单，“夜校的太太们要给校庆做喜服，我去量尺寸。您看，这是王校长的签字。”泛黄的纸张上，遒劲的字迹旁还盖着夜校鲜红的公章。她又摸出个绣着百合的手帕，“当时手帕掉在钢琴房，还是陈立铭先生帮我捡的——您认识他吧？商会陈会长的公子，最爱弹《月光奏鸣曲》。”

提到这个名字，几个跟班明显交换了个眼色。墨镜男人盯着账单的目光像要烧穿纸张，突然将文明棍重重杵在地上：“哼，最好别耍花样！”

“哪敢啊。”张灵霜弯腰捡起文明棍，指尖在杖头的鹰形装饰上多停留了半秒——这是军统特派员的标志。她心中冷笑，面上却惶恐道：“长官若是不信，我这就带您去夜校对质？王校长这会儿应该还在批改校庆节目单呢。”

空气仿佛凝固了十秒。疤脸男人突然夺回文明棍：“张小姐，你最好真的是个明白人！”说着一挥手便向外走去，五个跟班麻溜跟着出门而去，铜铃“叮铃”声里，张灵霜听见他们低声咒骂：“妈的，差点惹上陈会长...”首到脚步声彻底消失，张灵霜才发现后背己被冷汗浸透。

她缓了片刻打开针线箱暗格，取出微型胶卷塞进发簪上的珍珠核里——这是今早刚从油麻地送来的情报，要尽快送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