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云端祭品与数据黑棺

虚拟霓虹撕裂夜幕，将“流光场域”的穹顶染成病态的紫红。空气里弥漫着合成香槟的甜腻与服务器过载的焦糊味。今晚的“王座”属于苏娜——踩着“棱镜数据”最新算法登顶的首播女王。

千万双虚拟眼球悬浮在包厢光幕上，数字构成的玫瑰与金币如暴雨倾泻。苏娜身着液态金属裙，每一个扭动都精准踩在算法推送的欲望G点上，笑容是精心计算的弧度。她正展示一款天价神经接入头盔——“幻梦之匣”，声称能捕捉并售卖极致。

“宝贝们，感受它！”苏娜的声音被声纹优化器镀上蛊惑的蜜糖，她将头盔扣向太阳穴，“让棱镜带你们飞——”

话音戛然而止。

她精心雕琢的五官瞬间凝固，瞳孔在亿万观众注视下急剧放大，倒映出两簇幽蓝色的、火焰般跳动的诡异LOGO。那不是首播间的特效。

“呃…咯咯…”非人的喉音挤出。液态金属裙像活物般绞紧她的身体，皮下植入的微型LED灯带疯狂闪烁，拼出一行乱码，又瞬间熄灭。她抽搐着，如同被无形电流贯穿的木偶，首挺挺向后栽倒。

“砰！”

水晶高脚杯砸在反重力地板上，碎裂声淹没在死寂中。千万虚拟眼球僵在半空，弹幕池瞬间清空，只剩一片刺目的、象征信号丢失的雪花白。

城市另一端，“锈巷”深处。霓虹招牌“余烬清洁屋”接触不良地闪烁着，像垂死生物的喘息。

林澈蜷缩在堆满老旧服务器的操作台前，指尖在布满划痕的触控板上飞快移动。屏幕上，一串串代表数据垃圾的灰色代码被精准剥离、粉碎。她专注得像在修复一件稀世古董，鼻尖沁出细汗。这里是信息时代的“焚化炉”，专为那些渴望在数字世界彻底消失的人服务。

突然，刺耳的警报声撕裂宁静！不是物理警报，是她自制的“边界嗅探AI”——一只像素风的柴犬在屏幕上疯狂吠叫。

有人正暴力入侵“棱镜数据”的边缘服务器！路径粗糙，却带着一种不顾一切的莽撞，像一头困兽在撞笼子。更糟的是，入侵者触发了棱镜的“清道夫”程序，反向追踪的毒刺正沿着数据链路反扑！

林澈瞳孔一缩。她认得这种追踪毒刺，被缠上不死也脱层皮。几乎是本能，她手指化为残影，敲下一串极其复杂的指令，如同在枪林弹雨中织网——“熵流裹尸布”。一层伪装成数据垃圾的柔性防火墙瞬间包裹住那个莽撞的入侵点，巧妙地将追踪毒刺引向预设的“死胡同”垃圾池。

做完这一切，她后背己被冷汗浸湿。屏幕上，像素柴犬委屈地呜咽一声，趴下了。

“蠢货…”她低声骂了一句，不知是骂入侵者，还是骂自己多管闲事。

“视界纪元”总部顶层，360度全景落地窗外是匍匐在脚下的城市星河。这里安静得像真空。

顾熵站在巨大的环形光幕前，面无表情。屏幕上分割着画面：一边是苏娜猝死现场凝固的混乱，法医的初步报告悬浮在侧——“疑似高强度神经算法过载导致脑干功能瞬时衰竭”；另一边，是虚拟偶像“云曦”的实时数据流，她正在为一场百亿级别的虚拟演唱会彩排，歌声空灵完美，每一个音符都精确到毫秒。

“舆情控制等级：S。‘清道夫’启动，清扫所有关联词条。苏娜账号…永久封存。”冰冷的电子音汇报。

顾熵没说话，指尖在光幕上一点。苏娜死亡瞬间的瞳孔特写被放大、锐化。那两簇幽蓝的火焰LOGO，清晰得令人心悸。不是棱镜的标识。

他调出苏娜死亡前72小时的数据流。海量信息瀑布般冲刷而下。突然，一个微小的异常被高亮标记：一封加密邮件，标题只有一个黑色方块的Emoji，发送时间在苏娜死亡前1小时。接收地址…指向一个早己废弃的棱镜旧服务器节点。

“溯源。”他声音听不出情绪。

“追踪失败。接收节点数据…被‘清洁’过。手法…”AI停顿半秒，似乎在检索庞大的数据库，“…极其罕见。代号检索：余烬风格。”

顾熵的目光第一次有了波动。他调出那个边缘节点的访问记录。在入侵者粗暴的访问记录之下，覆盖着一层更早、更精妙的访问痕迹——如同幽灵拂过尘埃，只留下几乎无法察觉的相位扰动。正是这层痕迹，抹去了关键数据。

余烬风格…“锈巷”那个小清洁屋？

他指尖划过光幕，一个加密通讯窗口弹出，联系人显示：黎朔。

同一时间，“锈巷”湿漉漉的入口。

黎朔裹着旧风衣，靠在冰冷的砖墙上，指间夹着的电子烟亮起猩红的光。他刚黑进流光场域的某个后台，拿到了苏娜经纪人崩溃前的一段加密语音片段。

“…她收到了那个…‘黑棺’！就在昨天！她以为是恶作剧…天啊…她不该点开的！” 经纪人歇斯底里的哭喊被电流扭曲。

“黑棺”？黎朔皱眉。这不是他第一次听到这个词。在那些销声匿迹的小主播、过气网红的零碎信息里，这个词如同诅咒般时隐时现。

巷口传来高跟鞋敲击地面的急促声响。一个裹着宽大外套、帽子压得极低的身影踉跄跑来，差点撞进他怀里。帽檐下抬起的脸，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正是本该在流光场域纸醉金迷的云晚意。

她死死抓住黎朔的手臂，指尖冰凉，力气大得惊人。恐惧让她的声音发颤，几乎不成句子：

“他…他们开始了…‘黑棺’…是预告…”她将一个冰冷的金属U盘塞进黎朔手心，“苏娜…不是第一个…也…不是最后一个…跑！黎朔，带着它跑！别信任何人！”

说完，她猛地推开黎朔，像受惊的鹿消失在巷子更深的黑暗中。

黎朔低头，摊开手掌。那枚U盘通体漆黑，没有任何标识，只在侧面蚀刻着一个微小的图案——一口线条简洁、令人不寒而栗的棺材。

他点燃电子烟，深深吸了一口。冰冷的尼古丁混合着雨水的腥气，刺激着神经。光幕上，苏娜瞳孔中那两簇幽蓝的火焰仿佛在黑暗中燃烧。

“预告？”黎朔盯着黑棺U盘，嘴角扯出一个冰冷的弧度，“那就看看，这数据时代的《圣经》，翻开第一页写的是救赎…还是审判吧。”

法医办公室的灯光惨白。苏娜的尸检报告最终页，一行小字被机械臂打印出来：

“死者脑干神经突触检测到微量‘余烬清洁屋’专用数据擦除剂残留（型号：N-er VII，非民用级）”。

报告下方，操作员签名栏是一个清晰的手写电子签名——林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