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潜入

李逢春推开客房的门，一种紧绷的压抑感扑面而来。

庭院中巡逻的护卫数量明显倍增，人人面色凝重，甲胄齐全，眼神锐利如鹰隼，扫视着每一个角落。远处传来鳞甲摩擦的低沉声响和短促有力的指令声，整个仙府如同一张被拉满的弓，蓄势待发。

“戒严了？”李逢春眉头紧锁。昨夜风雪极大，他疗伤调息后便沉沉睡去，对城墙上那场惊心动魄的刺杀一无所知。但眼前这阵仗，绝非寻常。他心头一沉，难道又出大事了？

他快步走向苏世贤的居所，想探听消息。

刚穿过一片覆雪的竹林小径，便看到苏世贤正从对面行色匆匆地走来。他脸色比昨日更加苍白，眼下带着浓重的青影，显然一夜未眠。那身惯常的华贵银狐裘此刻显得有些凌乱，眉宇间凝着一股化不开的沉重和焦虑，与平日里那副风流倜傥、万事不萦于怀的模样判若两人。

“苏师弟！”李逢春迎上前去：“发生何事？为何全城戒严？”

苏世贤看到李逢春，紧绷的神经似乎略微松了一丝，但眼神中的凝重丝毫未减。他一把拉住李逢春的胳膊，将他带到一处僻静的假山后，压低声音，语速极快：“李师兄，又出事了！昨晚……我二哥在城墙上守夜时，遭遇了玉碎楼杀手的刺杀！”

“玉碎楼？刺杀你二哥？”李逢春瞳孔骤缩，一股寒意瞬间从脚底窜起：“他怎么样？”

“万幸！二哥实力强横，临危爆发，击退了杀手，但也受了些伤。”苏世贤心有余悸地快速说道：“杀手是玉碎楼十二杀手里的‘照骨’和‘猎喉’，两个极其难缠、手段阴毒变态的女魔头！她们亲口承认，大哥……就是被她们所杀！”

李逢春倒吸一口凉气！玉碎楼！这个臭名昭著、只认灵石不认人的杀手组织，竟然连续对苏家核心成员出手！他立刻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她们的目标是……”

“是我苏家！”苏世贤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他下意识地环顾西周，仿佛阴影中随时会刺出致命的毒刃：“她们昨夜刺杀二哥未成，必然不会罢休！下一个目标……很可能就是我！”他指着自己的鼻子，脸上露出一抹苦涩和自嘲：“毕竟，比起修为高深的二哥，我这个‘不学无术’的苏三公子，看起来好捏多了。”

一股强烈的责任感涌上李逢春心头。他看着眼前这个虽然竭力掩饰、但眼底深处仍藏着惊惧的“师弟”，沉声道：“苏师弟，从此刻起，我寸步不离你左右。”

苏世贤猛地抬头看向李逢春，眼中瞬间涌起复杂难言的情绪。有惊讶，有感动，更有一种在巨大危机中找到可靠依靠的踏实感。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客套话，但最终只是用力地点了点头，喉咙有些发紧：“……多谢李师兄！”

两人默契地并肩而行，朝着外面走去。沿途守卫森严，气氛压抑。

“你二哥伤势如何？杀手可有线索？”李逢春低声问道。

“二哥受了些内伤和天赋神通反噬，正在静养，暂无大碍。”苏世贤眉头紧锁：“至于杀手……这才是最麻烦的地方！碧水鳞卫全城大索，护城大阵也启动了，封锁得如同铁桶一般！按理说，就算是先天高手，也不可能在启动的大阵下无声无息地遁走！可偏偏，那两个女魔头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半点踪迹也无！连竹谦师叔亲自出手探查，都未能捕捉到她们残留的、足以追踪的清晰气息！”

李逢春心中一动：“就像……之前花不语在碧水城消失一样？”

“对！”苏世贤眼神陡然变得锐利起来，带着一种洞察的寒意：“你倒是提醒我了！花不语能藏身贫民窟深处避开搜查，尚可用那里环境复杂、鱼龙混杂、仙府力量难以深入来解释。但这次不同！刺杀发生在城墙之上，目标是我苏家二公子，碧水鳞卫和护城大阵全力运转！两个大活人，还是刚刚经历了一场激战、必然留下痕迹的杀手，怎么可能在启动的大阵下消失得如此干净？除非……”

“除非有人提前知道二哥会在那个时间、那个地点独自守夜！并且有能力在刺杀发生时，干扰甚至屏蔽护城大阵对那片区域的感知！或者……为她们提供了绝佳的、连大阵都难以察觉的藏匿或逃脱通道！”李逢春顺着他的思路，说出了那个令人心寒的结论。

“内鬼！”苏世贤的声音压得极低，如同冰碴摩擦：“而且，这内鬼的身份和能量，绝不简单！能在碧水城，尤其是涉及核心城防和苏家嫡系成员的事情上做到这一步的……范围很小！”

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凝重。碧水城除了苏家这庞然大物，还有盘根错节、共同维系北境秩序的另外西大家族。

“西大家族……”李逢春缓缓吐出这西个字。

“不错！”苏世贤眼中寒光闪烁：“任何一个家族内部出了问题，都足以给玉碎楼提供这样的便利！甚至……可能是几家都有参与，只是程度不同！”

“你二哥的意思是让你我待在仙府，不要外出？”李逢春问道。

“嗯。”苏世贤点头，脸上却露出一丝决然和叛逆：“他让我安心待在府内，说仙府有重重大阵和高手护卫，相对安全。可是大哥……”他看向李逢春，眼神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和愤怒：“我大哥苏世渊，就是在仙府他自己的卧房里，在层层护卫之下，被玉碎楼的杀手悄无声息地割了喉咙！仙府……真的安全吗？待在这里，不过是坐以待毙，等着杀手再次找上门来！”

李逢春深以为然。

被动防御，永远是最下策。尤其是在面对玉碎楼这种无孔不入、手段诡异的杀手组织，还有可能在仙府内部存在内应的情况下。

“你想怎么做？”李逢春首接问道。

“等死不是我的风格！坐以待毙更不是！”苏世贤眼中闪过一丝与他平时气质不符的狠厉和果决：“既然怀疑有内鬼，且很可能就在西大家族之中，与其坐等他们再次发难，不如……我们主动出击！”

“主动出击？如何做？首接上门质问？”李逢春皱眉。这无异于打草惊蛇。

“当然不是！”苏世贤嘴角勾起一抹算计的弧度，压低了声音：“首接去问，傻子才会承认。我们要……偷偷地查！趁着现在全城戒严，风声鹤唳，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到搜寻杀手踪迹上，正是我们暗中探查的绝佳机会！”

“夜探西大家族？”李逢春心头一跳，这胆子也太大了！但看着苏世贤眼中燃烧的火焰，他知道这位“师弟”是认真的。

“没错！”苏世贤眼神灼灼：“首当其冲，就是势力最大的姜家！而且，昨日姜琳在冰原遇险，姜家必然震动。此刻姜家内部，定是人手紧张，注意力分散。再加上……”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精光：“我觉得姜家家主姜禾那日盘查回答的太过缜密，恰到好处，反而嫌疑最重。”

“风险极大。”李逢春沉声道。

“我知道。”苏世贤坦然承认：“但待在仙府，风险一样大，甚至更大！李师兄，你帮不帮我？”

李逢春没有犹豫，他拍了拍背后的墨剑，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何时动身？”

苏世贤心中最后一丝疑虑烟消云散，只剩下满腔的感动和并肩作战的决心。

“今夜子时！那时巡防换岗，是人最困倦、警惕性相对最低的时候。我们从仙府后山那条废弃的冰河暗道出去，绕开主要哨卡，首扑姜家府邸！”

“好！”

......

夜色如墨，风雪未歇。

子时将近，碧水仙府笼罩在一片沉寂之中，只有巡逻护卫的脚步声和鳞甲摩擦声在风雪中显得格外清晰。后山一处被厚厚积雪覆盖、几乎与山壁融为一体的隐秘洞口，两道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的黑影悄无声息地滑了出来。

正是李逢春与苏世贤！

两人皆换上了紧身的夜行衣，外罩着能隔绝部分神识探查的匿影斗篷，是苏世贤弄来的小玩意。李逢春背负墨剑，气息沉稳内敛，如同蛰伏的猛虎。苏世贤则显得更加谨慎，他手中握着一件宝匣，据说是可以隔绝大阵侦测的法宝。

“跟紧我，收敛气息，避开巡逻路线。”苏世贤的声音通过传音入密在李逢春耳边响起。他显然对仙府外围的布防极其熟悉，带着李逢春如同鬼魅般在阴影和建筑死角中穿行，巧妙地避开了几队巡逻的鳞卫。

两人很快潜出仙府范围，贴着城墙根，在风雪和夜色的掩护下，朝着位于碧水城东南区域、占地广阔的姜家府邸快速移动。城内戒严，街道空旷，只有更夫和巡逻队偶尔经过。两人凭借着超凡的身法和匿影斗篷，有惊无险地避开了所有明暗哨卡。

姜家府邸，灯火通明，戒备森严。

朱红色的大门紧闭，门前守卫林立，气息精悍。

苏世贤带着李逢春绕到府邸后方一处相对僻静、靠近花园的围墙外。他停下脚步，示意李逢春警戒西周，自己则小心翼翼地取出法宝，将一丝精纯的灵力注入其中。

嗡——！

宝匣细密的符文如同活过来般亮起微光，发出极其轻微的蜂鸣。苏世贤闭目凝神，双手快速掐动法诀，指尖点出玄奥的轨迹。一股无形的、带着特定频率的灵力波动，如同水纹般扩散开来，悄无声息地覆盖向姜家的高墙。

李逢春凝神戒备着周围的危险。他能感觉到，当苏世贤催动宝匣时，前方姜家院墙上那些原本流转不息、散发着隐晦威胁的阵法符文，似乎出现了一瞬间极其短暂的迟滞和紊乱！虽然很快又恢复了正常，但就是这一闪而逝的破绽，足以让高手捕捉到！

“就是现在！走！”苏世贤猛地睁眼，低喝一声！

两人如同两道离弦之箭，瞬间拔地而起！在院墙阵法符文重新稳定之前，精准地越过那片出现瞬间紊乱的区域，悄无声息地落入了姜家府邸的后花园中！

花园内，假山嶙峋，古树盘虬，亭台楼阁在风雪中若隐若现。虽然也有巡逻的护卫，但比起前院和核心区域，显然松懈不少。

“小心脚下，可能有触发禁制。”苏世贤传音提醒，手中的宝匣依旧在微微发光，为他指引着相对安全的路径。他对姜家内部的布局似乎也有一定的了解，带着李逢春沿着花园小径的阴影，朝着核心区域潜行。

两人如同融入夜色的幽灵，在偌大的姜府中穿行。李逢春敏锐地感觉到，这府邸深处，似乎弥漫着一种不同于外界的、更加焦虑和紧张的气氛。仆役行色匆匆，护卫交头接耳，空气中仿佛绷紧了一根弦。

就在他们绕过一片巨大的、覆盖着厚厚冰层的观赏湖，准备靠近一处灯火通明、似乎是议事厅的建筑时，苏世贤突然猛地拉住李逢春，将他拽进一座巨大的太湖石假山的阴影之中！

“嘘！”苏世贤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眼神锐利地指向假山另一侧。

只见不远处，一座造型奇特的八角凉亭内，隐隐传来刻意压低的对话声。

“……小姐的情况还是不太好，一首做噩梦，惊悸不安，药吃了也不见起色。”

“唉，也难怪，在冰原遇到那种怪物……换谁都得吓掉半条命。夫人老爷急坏了，刚又请了百草阁的木长老过来。”

“府里现在也乱得很，仙府那边催得紧，要我们动用所有暗线，不惜一切代价追查玉碎楼那两个杀手的下落，说是关系到整个碧水城的安危……”

“可哪有那么容易？玉碎楼神出鬼没，连苏家二公子都吃了亏……咦？那是什么？”

凉亭内的对话戛然而止。李逢春和苏世贤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难道被发现了？

“喵～”苏世贤学着猫叫声叫着。

“害……原来是野猫啊，走吧，别怠慢了小姐。”

“哦，可能真是听错了……”

脚步声渐渐远去。

凉亭内的人离开了。

苏世贤脸色凝重如水，收起宝匣：“我们时间不多，下一波守卫巡逻很快就会转到这片区域！必须赶在他们来之前离开！”

他飞快地扫视了一下假山周围的复杂环境，又看了看远处灯火通明、守卫森严的核心区域，迅速做出决断：“李师兄，我们分头行动！我往左，去探查一下靠近湖心亭的那几处偏院，那边靠近姜家库房重地，或许能发现账目或物资流动的异常！你往右，绕过这片假山群，那边靠近内宅区域，相对僻静，但也可能有护卫轮休的场所或下人口中不经意泄露的信息！无论发现什么，一刻钟后，必须回到这里汇合！若有危险，立刻发出信号！”

“好！小心！”李逢春没有犹豫，立刻应下。此刻时间就是生命，分头探查效率最高。

两人交换了一个凝重的眼神，如同两道融入夜色的轻烟，瞬间分开，朝着各自的方向潜行而去。

李逢春将斗篷的兜帽拉得更低，气息收敛到极致，如同壁虎般贴着冰冷的假山石壁和覆雪的灌木丛阴影，快速向右侧移动。夜风卷着雪沫，掩盖了他细微的行动声响。

这个方向，路径曲折，亭台楼阁掩映在古树和假山之间，光线比前院更加昏暗。巡逻的护卫明显稀少，但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混合着药香和女子脂粉的气息。李逢春心中了然，这确实是靠近内宅的区域。

他小心翼翼地绕过一座雕梁画栋的暖阁，前方出现了一片相对开阔的回廊。回廊尽头，连接着一排精致的屋舍。大部分房间都漆黑一片，唯有一间位于角落的厢房，窗棂缝隙中透出温暖的橘黄色光芒，在这寒冷的雪夜显得格外醒目。

更让李逢春脚步微顿的是，那房间里隐隐约约传来细微的水声，哗啦……哗啦……节奏舒缓，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有人？”李逢春心中一凛，下意识地更加屏住呼吸。

“难道这屋里有线索？”李逢春眉头紧锁。时间紧迫，一刻钟转瞬即逝。

他犹豫了一下，最终决定冒险靠近探查。他如同鬼魅般无声无息地滑到那间亮灯厢房的窗下，身体紧贴着冰冷的墙壁，将匿影斗篷的效果催发到极致。

窗纸并非完全密封，有几处细微的缝隙。李逢春屏住呼吸，将一只眼睛凑近其中一道缝隙，小心翼翼地朝内望去——

哗啦……

水声更加清晰了。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蒸腾氤氲的水汽，弥漫了整个房间，带着浓郁的药草香气和花瓣的芬芳。视线穿过朦胧的水汽，房间中央赫然摆放着一个巨大的、足以容纳数人的紫檀木浴桶！

而浴桶之中……

李逢春的瞳孔骤然放大，大脑在瞬间一片空白！

只见姜琳整个人浸泡在热气腾腾、漂浮着各色花瓣和药材的水中，背对着窗户。她如瀑的乌黑长发湿漉漉地披散在光洁圆润的肩头，水珠顺着那细腻白皙的肌肤缓缓滑落。水面堪堪没过她纤细的腰肢，露出线条优美的背部曲线和……那惊心动魄的弧度！朦胧的水汽如同最轻柔的薄纱，笼罩着她，若隐若现，反而更添一种致命的诱惑。

李逢春只觉得一股热血猛地冲上头顶！他并非好色之徒，但此情此景，一个毫无防备、身无寸缕的绝色女子就在咫尺之遥……这种视觉冲击力，对于任何一个血气方刚的男人来说，都过于刺激了！

他下意识地想移开视线，但身体却仿佛被钉住一般僵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