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霜月与铁鸢

几乎是叶紫曦气息彻底断绝的同时，远在数十里外那片焦土狼藉的战场上，空气中温度骤降！

如同三九寒冰骤然降临！

冰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焦黑的树桩、碎裂的瓦砾、凝固的血迹上疯狂蔓延、凝结！空气中弥漫开刺骨的霜寒剑意！

一道雪白的身影，如同天界坠下的千年玄冰幻化成的剑仙，无声无息却又带着凝固时空的恐怖威压，瞬间落在战场中心那断裂的紫色剑痕与深达数丈的巨大爪印之间！

叶成雪

他依旧一尘不染的雪白道袍在夜风中纹丝不动，仿佛连风都被冻结在他身前三尺之外。

那张清冷得如同万载玄冰雕琢的脸上，此刻没有任何表情。

唯有那双如同极地寒渊般的眸子，深处映着那片巨大的拖拽血痕，血痕尽头指向无尽黑暗的远方。

那双冰眸深处，一种足以令星辰坠落、冰封大地的恐怖寒气正凝聚、压缩！

他冰冷的目光缓缓扫过战场。

刘亚铁半跪在污秽力场的中心残迹里，如同被彻底抽走了灵魂的残破铁偶。

他垂着头，残破染血的灰衣几乎被染透，新镶嵌的玄钢臂刃深插在身前泥地，似乎成了支撑他不倒的唯一支柱。

右臂鲜血淋漓的伤口在寒冷的空气中，破碎的金属臂铠裂片和撕裂的血肉交织成一幅地狱图景。

伤口没有包扎，或者说任何包扎在如此可怖的断裂面前都显得无比苍白可笑。

鲜血顺着断裂处，混着某种暗沉的油污般的粘稠液体，一滴一滴砸落在焦黑的泥土里。

死寂。如同坟墓。

叶成雪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如同万丈冰崖砸下的寒流！

“刘——亚——铁——！”

三个字，如同九天滚落的寒雷，带着碾碎灵魂的极寒威压与倾尽三江之水也洗刷不尽的滔天杀意，狠狠砸在刘亚铁头顶！

冻结的空气都在颤抖！

寒气并非来自空气的冻结。

那是叶成雪周身散发的剑气凝为实质！

如同无形的亿万冰针，狠狠刺入刘亚铁每一条尚存的神经。

本就因失血与剧痛濒临崩溃的身体在这股凝如实质的极寒杀意下，连呼吸都停滞了刹那！

“叶…师兄……” 叶桃微弱的声音在死寂中颤抖响起，带着泣血般的悲音和急切。

“非是亚铁之过！是…是胡林翼他…”

“闭嘴。”

两个字，冰锥般刺入叶桃的喉咙，将她未尽的辩解彻底冻结。

叶成雪甚至没有看叶桃一眼，那双冻结万物的寒眸，只锁定着刘亚铁那颗无力垂下的头颅。

“人在何处？”

叶成雪的声音如同寒渊刮过的风，不带一丝情感波动，却蕴含着足以冻结灵魂的威严。

刘亚铁残破的身体在彻骨寒意中剧烈地颤抖了一下，那只完好的左手下意识猛地握紧了身前的玄钢臂刃冰冷的握柄，指骨因过度用力而噼啪作响。

他喉结滚动，干裂浸血的嘴唇翕动，发出一声破碎到听不清音节的气音，试图说话…

“哼。”

一声冰冷的嗤笑，冻结了空气。

叶成雪根本不屑听。

他早己动了。

雪白的道袍甚至没有带起一丝风声，人己化作一道肉眼难辨的淡白虚影，瞬间掠至战场边缘那滩最深、最刺目的拖拽血痕尽头。

那只不染尘埃、苍白得近乎透明的手，五指纤长如冰雕，轻轻按在了血痕边缘浸满血污与秽土气息的冰冷岩石上。

指尖微微用力。

嗡——！

一圈肉眼可见的、凝结着无数细碎冰凌的纯白寒冰涟漪，骤然自他指尖所按之处扩散开来！

寒气疯狂蔓延！

岩石表面的血污、湿滑的腥气、残留的污秽邪能，刹那间被冻结、覆盖、洗涤！

一层薄却坚不可摧的冰晶覆盖其上，在月色下映射出冰冷而纯净的光泽。

血痕如同被拓印在冰中的符咒，其蜿蜒指向的轨迹，在冰晶的澄澈倒映下，纤毫毕现地延伸向黑暗弥漫的西南方向——

血藤渡！

方向确认的瞬间，叶成雪的身影己再次化作一道破开寒夜的白色惊鸿，毫不犹豫疾掠而出！

速度之快，在夜色中只留下淡淡一条冰线残影。

方向确认，是血藤渡！

几乎在叶成雪身影消失于视线尽头的同一时刻！

咔啦啦——！

一辆外形无比流畅、如同来自未来世界的暗紫色“铁蜻蜓”撕裂夜幕。

它带着令人心脏骤停的尖锐能量嗡鸣与引擎咆哮，一个近乎完美的甩尾漂移，轮胎狠狠摩擦着冻结的土地，卷起大片冰渣与尘埃，轰然停在瘫倒的两人身边！

“上车！给我上来，咱一起出发！”

池上康成几乎半个身子探出敞开蝶翼般的车门，那戴着聚合物手套的右臂死死抠住车身边缘，对着废墟中的两人招了招手！

驾驶座上的池上康成，那经过“聚合物强化”的右臂死死按在控制台上，指关节用力到发白。

复杂的全息操控面板在他面前疯狂闪烁着光流，车内空间弥漫着高速运转的引擎低吼和某种能量核心充能的、如同巨兽心脏搏动般的沉闷声响。

车身并非普通金属，而是某种哑光的暗紫色合金骨架，覆以能吸收波动的黝黑柔性装甲，棱角分明，如同蛰伏的金属巨兽。

“还愣着作甚？想化成冰雕吗？……”

叶桃银牙紧咬，用尽全身力气撑起剧痛的身体，几乎是扑过去将几近脱力昏迷的刘亚铁往车内拖拽。

池上康成的铁蜻蜓发出一阵剧烈震动的低沉咆哮，如同被惊醒的史前巨兽！

车身暗沉的装甲下亮起无数道流线型的蓝色能量管路纹路，引擎盖下发出更加雄浑的能量蓄能嗡鸣！

巨大的反重力引擎喷口从车身底盘伸出，喷吐着幽蓝色的粒子流！

“抓稳！”

池上康成嘶吼，猛拉操纵杆！

嗡——嘭！！！

轮胎尚未离地，车身两侧厚重装甲如同昆虫翅鞘般猛地向上掀开！

一对闪烁着能量流光的、锐利如刀的折叠金属翼瞬间弹出、展开！

铁蜻蜓化作一道贴地飞掠的紫色闪电，追向天际那道己变得极其淡薄的白色冰线！

引擎疯狂咆哮！

压缩空气发出尖锐的嘶鸣！

巨大的过载力瞬间将所有人狠狠压在椅背上！

车身外部。

嗡！嗡！嗡！

车底和两侧猛地探出数个旋转的炮台基座！

细长冰冷的炮管瞬间伸出、锁定方向！炮口内部亮起幽能充能的冷光！

“抓问扶好好啦！前方三百里，血藤渡！

坐标标定！”

池上康成笑道，左手在复杂的全息操控屏上飞快滑动！

一块更大的悬浮光屏弹出，复杂的地形图与能量图谱瞬间铺开，目标被巨大红圈锁定！

车顶最大的一门三棱锥炮台核心开始急速旋转，幽蓝色的能量在锥尖凝聚、压缩！

滋——轰！！！

一道水桶粗细、纯粹由凝聚到极致的激光能量构成的光柱，撕裂夜空！

如同一柄审判之矛！精准地射向西南天际！

那是定位信标！

更是为前方御剑的叶成雪指明目标方向的最快路径！

铁蜻蜓引擎疯狂咆哮，展开的金属飞翼在夜风中高速震颤，在激光信标开辟的路径上加速猛追！

车身内部，能量核心轰鸣。

“给我顶住！”

池上康成一边死死盯着前方不断修正航向的光屏地图，一边头也不回地对着操作屏吩咐着，

“叶桃！看着点他！这家伙骨头快散架了！”

后排，叶桃正用流芳剑散发的温和生命源炁，拼命护持着刘亚铁几近崩溃的心脉。

刘亚铁瘫在冰冷的强化金属座椅上，左臂包裹着的玄钢臂刃黯淡无光。

每一次引擎的轰鸣和高速过弯带来的剧烈颠簸，都让伤口迸出新的暗红。

剧痛与高过载的双重折磨下，他的意识在撕裂般的痛苦与冰冷的虚无间沉浮，额角冷汗如瀑。

唯有那只紧握着玄钢臂刃握柄的左手，指节依旧扭曲地泛白，未曾松开一丝。

终于，他笑了笑，猛地咳出一大口血，推开了叶桃的搀扶，坐了起来。

车窗外。

地面飞速后退，模糊成一片浑浊的色带。

黑暗的天际，那道引领方向的白色冰线，正笔首地刺向西南方向越来越浓郁的、透出污秽腥气的阴霾。

前方，血藤渡的阴影，在惨淡的月色下如同蛰伏的洪荒毒兽。

铁蜻蜓引擎的怒吼，在死寂的荒野上，拖出一道绝望而执拗的紫色尾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