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伟大的小老舅（2）之喝一肚子茶

“东北的冬天零下二三十度，一只小猫崽子要怎么过呀？我姥爷想着：咱们都既然有缘也带你一起走吧，省的在世间受苦。他把门打开，小黑猫完全不认生蹦蹦跳跳跑进去，对着我妈的房门口叫。我妈一眼就看中了小猫，着了魔似的喜欢到不行。当即切了半块猪肉去喂猫。还跟我姥爷笑，说晚上要抱着小猫睡，明早起来打雪仗。姥爷姥姥当时就哭了，多少年没见过闺女笑，那叫一个老泪纵横呀。”

“所以说，你老舅凭一己之力救了全家？”宁清想了想，用词不当。改口为：“一猫之力？”

“真聪明”钟妙存哄孩子似的：“从此以后正月初一就是我老舅的生日。自从他到家，我妈他们的日子越来越好过。老舅到家第一年，我妈考上了大学。东北那边很多人都信保家仙，姥姥逢人就说：这小猫是山里的仙，过来保咱家的。全家人都宠的不得了，认老舅当儿子。名字就叫解弟弟，小名叫毛弟弟。”钟妙存警惕的往外面看，压低声音：“我不能这么喊的，被我妈知道得往死里打。”

宁清却想到另外一件事：“你家还有毛美丽、毛九福、毛佑佑……”

钟妙存顾左右而言他：“我家毛字辈多着呢？昨天那俩小的叫毛花生、毛果酱。这俩白的，叫毛白白、毛求求，还有毛腻腻、毛六喜、毛妙妙~”他看出来宁清的疑问，抢过他的话头：“唉~这可不是我姐，我姐叫毛宁宁,没想到吧？哈哈哈哈哈”

他突然想起来什么，拉开红木沙发的隔层拿出一个文件夹，打开递给宁清。

宁清接过一看，上面赫然印着几个大字“解氏猫谱”。他翻开，第二页纸上以“解水英”为主干线，分成三条支线，毛弟弟、毛宁宁、毛佑佑。再以毛弟弟为主划分了密密麻麻家庭树。嫡系、旁系、收养系，俱全。

“这么多小猫？”宁清估摸得有上百个名字。

“就这还是绝育之后的成果，我估计全市的小猫都吃过解阿姨的饭。”钟妙存挺自豪。

宁清看见猫谱下面还有几张纸，又翻了一张。没想到上面写着“钟氏族谱。”他的手指游移不定，钟妙存赶紧收回文件夹：“这~这里面的人名你也不认识。不用看。”

宁清本就不敢僭越，这样反而安心。钟妙存却暗暗抹了一把汗。

“我妈上大学那年，舍不得老舅。姥姥也不放心女儿，就在我妈学校那边租了房子，带着老舅一起过。大二的时候有个男人尾随我妈耍流氓，老舅不知道从哪里钻出来，逮着那个男人使劲抓。被打被踹都没松口，回到家就疯狂吐血。那时候没有宠物医院这一说，我妈跑遍全城都找不到医生。全家都心疼坏了，姥姥连夜给姥爷发电报让他赶紧来看最后一眼。”

“没事吧？”宁清攥着拳头很紧张。

“不吃不喝躺三天。第西天起来之后，狂吃一整条炸带鱼。就是尾巴骨折了，在中间位置有个小弯钩，再也没好过。后来我妈结婚，也就是嫁到这里，照样带着我老舅。在我家，老舅就是规矩，捅破天都有人顶着，”

“嗯嗯，”宁清表示认同：“他还保了你呢。”

“他可不止保我。就拿我家来说吧。别听外面吹得多厉害，其实败絮其中。是我妈嫁进来大刀阔斧改革之后，才重新壮大的。我爷爷奶奶五个孩子，你认为族里为什么单单对私奔的我爸念念不忘。还不是因为只有我爸妈能赚钱。这就叫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再加上没有老舅就没有我，爷爷奶奶的不信都不行。所以，你说我老舅是不是特别传奇？”

宁清张着嘴半天想不到合适的词。搜肠刮肚之后，终于憋出来一句：“他可真是一只伟大的小猫咪。”

钟妙存哈哈哈乐半天，起身又去摸他的头：“用词不当，你是这病句，不过放我家必须得满分。”

宁清还是糊涂，问：“所以是你老舅认同了我吗？”

钟妙存叹了口气，神情略微低落：“老舅走很多年了。”

“你的意思是说……”宁清不敢说那个字，大过年的怕说出来不好。

钟妙存点点头：“过了明天就是他三十二大寿，正好大你一轮。”

“啊？这么巧？那我和老舅一个属相咯？”

“何止一个属相。”钟妙存看着他，眼底有说不明的小火苗：“他走那天，你正好出生。”

宁清彻底说不出话来。

“所以才说我妈绝对会喜欢你的。”

“那她还拿拖鞋打你？”宁清可能永远都忘不了钟妙存的惨样。

“打是亲骂是爱嘛，被我亲娘揍几下没事的。她是气我……”钟妙存换了一套说法，“她那时候不是还没见到你嘛。反正以后只要有你在，我在家里就能横着走。”

这两句好像不挨着，但是宁清恰巧很容易被说服，使劲点了点头：“嗯，我会保护你的。”

他们正说笑，外面进来一个人。大背头穿西装，怀里躺着一只黄白短尾猫。刚走进来的时候还听见他说：“毛初一，好乖哟。”看见房间有人，里面板起脸换了一张面孔，连怀里的小猫撩骚都故作矜持爱搭不理。

宁清猜测能进私人茶室的应该是很亲近的长辈，刚要站起身被钟妙存拉回沙发坐好。不知所措之际，手里多了一杯茶。

钟妙存用一种炫耀的嗓门拉长音调：“毛清清，去请我爸喝茶。”

钟畅栢故作姿态，眼神倨傲越过宁清，看向钟妙存手里的茶盖碗：“胡闹，那是我养金线的碗。”

宁清一哆嗦，杯子差点飞出去。

钟妙存放下盖碗，走过来环住宁清的肩膀，托起他的手：“父亲大人，您赶紧接茶，很烫的。”

钟畅栢有意做大家长风范，咳嗽几声接茶在手却不喝。钟妙存推了推宁清，又说一遍：“请我爸喝茶。”

宁清只只道是规矩，恭敬万分小声喊：“叔叔，请喝茶。”

钟畅栢咳声震天，“嗯”了一声，很是矜持。喝完伸首手臂，把杯子原路归还。宁清一脑门汗，心想：怎么喝完茶还得等着收杯子呀？这家族搞得跟封建社会似的。”

钟妙存暗自窃喜，等着他爸落座，也摆出姿态来：“茶都喝了，您老不该有所表示吗？”

钟畅栢一心专注那只盖碗：“你看看你，真是讨厌。这盏是瓜片金线，怎么能泡黄芽呢？”

钟妙存毫不畏惧：“爸你小点声。你这茶叶可都是我忍痛割爱，牙缝里挤出来的。吓到毛清清，以后你就只喝凤凰单枞吧？”

“工夫茶不配凤凰单枞怎么行？出了这片地你去哪里喝正宗高山鸭屎香，忘本个臭囝仔，你知个咪。”钟畅栢臭着脸从几屉茶具中，挑出一个紫砂壶。放到宁清面前，一脸不耐：“白养二十几年，赶紧拿走。”

宁清可不敢收，真金白银尚能估出价格，将来加价回礼算有依据。而爱茶之人追求养心养性。这种小壶在不懂行的人眼里一文不值，圈内人却视若珍宝，千金难求。没有标价的东西，他不知道怎么回礼。

钟妙存撇着嘴一脸不屑，仅用单指勾住把手，翻转底部，敲了敲落款：“赝品吧？”

“雅珍贵个，唔爱还我~”钟畅栢在送出时就己经后悔，抓住机会想要收回。

“毛清都没嫌弃，你还想拿回去？”钟妙存五指内扣，握着小壶顺手塞进宁清的上衣口袋。同时拉起宁清就往外走：“小气鬼，咱们找我妈要去。”

钟畅栢怒，大骂：“翻上天啰，你着来乞我跪祠堂食符水。”

这边方言和普通话完全两种体系，宁清除了名字一个字都听不懂。趔趔趄趄被牵出大门，问：“叔叔都说什么了？”

“他说他怕老婆，穷的叮当响，让我不要学。”

“哦~”宁清信以为真，却不认同：“但是义哥说亏妻者财不入户，怕老婆是福。”

钟妙存停下来，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你是这么认为的。”

宁清仔细想了想，联系义哥和钟妙存他爸，重重点头：“我觉得有一定道理。前提是身为妻子的人要非常优秀。”他刚说完就收到一个脑瓜崩：“你最好说到做到。”

前院两边长亭各摆一处茶桌，左边大席会客，右边则为妯娌们休息闲聊。钟妙存径首走到左边，解水英己经备好茶水。笑眯眯地打量宁清：“睡醒啦？毛佑呼噜吵不吵啊？”

“我不打呼噜，”钟妙存反驳。宁清纳闷，阿姨怎么知道我们今天睡一张床的？他当时困极了，确实没有注意钟妙存有没有打呼噜。只得笑笑，端起茶杯想喝茶。

钟妙存挡住他的手，悄声提醒：“先请我妈喝茶。”

“啊？”宁清看着手里的茶杯，又看了看解水英面前的主人杯。虽是一肚子不解，只能照做：“阿姨，您请喝茶。”

“乖宝儿，”解水英好像等待此刻良久，接茶同时递出一个大红包。嗯，准确来说，应该叫做用大红纸专门封的一个大礼包。“递”字也不标准，因为太重，解水英双手没拿稳，砸在茶台上发出一声闷响。宁清差点惊掉下巴，不是说南方红包是讨口彩，利利是是上限200元吗？这个份量是要给他买房吗？

“谢谢妈，还是你大方，”钟妙存抱着大礼包，喜笑颜开：“不像我爸小气的很，给了一个破茶壶。还嫌毛清扒他盖碗。”

解水英的表情快速转换一周，鉴于有客在场，呷一口茶：“你爸刚回来，先让他歇歇眼。”来拜访的客人趁机搭话：“钟总日理万机啊。”

“没有的事。过年去长辈家喝喝茶多听教训。”

钟妙存目的达成，拉着宁清想跑。旁边的钟妙清了清嗓子：“我的呢？过河拆桥啊？”钟妙存二话不说拿过姐姐的茶杯迅速添上，给宁清使眼色：“请我姐喝茶。”

宁清心里叫苦不迭，他发誓再也不想来任何人家里过年。

晚饭的时候还是照样，钟妙存每介绍一位他都得奉茶。半年模特专业假笑经验，发挥的淋漓尽致。他回忆起在父母家里时，过年过节被迫周璇在各个亲戚之间，也是奉茶敬酒、端碗递烟。想不到，到哪里都摆脱不了被当猴耍的处境。

好在钟家的亲友们话不多也不爱显摆，宁清敬茶时都十分拘谨。有位婶子辈的不知怎么滴，问了一句：“阿清哥，是做什么工作的呀？”

钟妙帮他揽过话题：“我们毛清是做网络的，明日朝阳，政府大力发展的。IT产业知道吧？哎呀，说了你也不懂，反正能让你不愁吃喝就对了。”

解水英和钟畅栢坐主位，宁清和钟妙存座位在解水英旁边。钟妙让贤，坐在弟弟旁边。解水英一首给宁清布菜，满眼欢喜。听着钟妙说完，才缓缓训斥道：“谁教你这么说话的？越长大越不懂事。带坏弟弟妹妹们，我吃了饭再揍你。”

钟妙毫不在意：“妈，我回来之前去了阿华姐那里喝茶。上面有意宣发本地文化，毛佑的莨绸门面被选为宣传口之一。年后要以阿华姐的经验为样本拍一套宣传片。我琢磨着咱们毛清清形象好……”

“过年谈工作，还让不让人吃饭了？”钟妙存低着头看不清表情，听语气可知脸色不好。

解水英点点头：“难得休息，不谈工作。”

钟妙不同意：“这不还没过年吗？妈，可遇不可求，上面入股的全球宣发。拍几个动作累不着的，您要是不放心我跟着端茶倒水还不行吗？”

“哪敢使唤你呀？”钟妙存放下碗筷，看向姐姐，明显有话说不出口。

“你们两个消停点，毛清还没说话呢？”解水英作为家长很不耐烦。转头对着宁清和颜悦色：“想不想上电视啊？”

“全球宣发，上层背书，别看没钱拿，大明星都要挤破头的。”钟妙抓紧时机：“只要几个镜头，以后的模特费用百万起步。明星都得喊你阿清哥。”

自动过滤系统精准停留在“百万”上面。宁清咬着蚶壳陷入深思，他缺钱啊，从现在到下一个年尾，正好“百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