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偏不买

黎重根本不懂，只是在摄影棚见过见这个牌子，那几个字母现在眼熟。别人能用，那宁清必须也要用。他懒得听店主讲解，有样学样问：“保修吗？”

“保，但是不好修。”店主这次不敢胡说，“进口货，正常换个灯泡什么的简单，其他的坏了不好说。”

“那就是一次性的呗？”黎重皱眉：“合着我花两万，玩一次就报废啦？”

店主知道这小老外是真有钱，马上说：“话不能这么说，大厂质检很严的。我做生意这么久就没听说过布朗用坏的。您真想要的话，我吃点亏，把零头抹了。我给您说啊，别看它价格高，我真没赚多少，人家名字响亮不愁卖。反而是卖这种国产杂牌，还能多赚点儿。”

宁清看店主指着自己的灯作比对，更恼火了拎起来就走。黎重拉着他：“没事儿，我送你。”他掏出钱包放柜台上，问店主：“你收港币吗？我零钱不够。”

宁清抢在店主前面：“我说了用不到，你别买，买了我也不会用。”

店主想赚钱，故意曲解他的意思，插嘴道：“不会用可以学啊，看说明书。这可是布朗，多少摄影师的梦中情灯。有人肯送我，我叫他爸爸。”

“那你叫，看他送不送你，”宁清不愿在这种人身上浪费时间。拎着箱子和灯居高临下，挑衅的瞥一眼店主。分开人群，往外走。

黎重收起包，无所谓的冲店主耸耸肩：“你说你欺负他做什么？白忙活咯！”

黎重小跑跟上拉住宁清的箱子：“ 真不要啊 ？”

“不要，我找地方修，又不是只有他一家。”

“我是问你那灯真不要啊？那老板是挺欠的，但做摄影的确实需要几台好灯。你没看网上那些大师教程吗？灯光很重要。”

“那也不能花钱找气受 ，”宁清咕哝，观望一会往另一个摊位走。

这边的店主就实诚很多，简单测试后，说可以修，不过要等分店把电焊拿过来。 劝他们说如果不想等，就出门逛逛，一个小时后回来取。

黎重一眼就看见了同样摆在货架上面的布朗。指着问：“那个多少钱？”

做生意的人通常以固有模式来区分客人等级。 店主心想：你一个用国产灯的，这档次晋升的也太快了点。大概率就是随口问问，给自己个念想。回答说：“这个贵，一般的商业摄影棚都用不到。您要是想换个好点的，我觉得爱玲珑足够。”

黎重摇头：“要用就得用好的。多贵呀？老板你说个数，吓吓我呗？”

店主见惯了眼高手低的客人，伸出两根手指，笑着说：“万。还只是单灯，你要是真喜欢，我多送一个副厂柔光伞给你。”

“副厂的不要，不能送原厂的吗？”黎重捧着下巴，眨眨眼，天真又无辜。只可惜媚眼抛给瞎子看，老板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原厂的谁送的起啊，你满商场打听打听，我给的绝对是最良心价。”

黎重戳戳宁清，宁清把头转向一边，装听不见。他不气馁，走到另一边继续戳：

“我买，自己用。”

“你又不会，”宁清不上当。

“你会不就行了？”

“我也不会，这种都是英语的，我连说明书都看不懂。”

“那我找人教你，反正我得要，”黎重哼了一声，继续纠缠店主：“老板你这个灯能在外面使用吗？我想带到漫展上拍照用。”

店主这才意识到，说不定真的有笔大进账：“可以配外置电源的，不过这个灯头重，不好搬。如果你只是外拍的话，我推荐另一个型号，还能便宜两千多。”

“我就喜欢重的，又不是我扛。””他指着宁清，店主赶紧点头表示心领神会。

“就这个配一套，别管什么电源还是伞的，必须要原装。还有那种可以拉很长的三脚架，给我配最稳的，要12级台风都吹不动的那种。”

宁清担心他乱花钱，终究忍不住劝导：“漫展手机也能拍吧，上次那场拿单反加机顶灯的都少，手持闪光灯的就几个。有必要买这么贵的吗？

“当然有必要，我给你看样东西。”黎重拿出手机，商场人太多竟然没信号。“靠~没信号。”

老板正在列单子，抬起头：“这边电子商品这么多，有干扰的。你要是想上网，可以用我的笔记本。”

黎重道谢，熟练的打开社交软件登录自己的账号，找到那场漫展的图片。宁清看到留言数竟然有三千多条：“哇，这多人给你留言。”

“哼，2999条是骂我的。”

老板也好奇的伸头看：“哇，你们是明星啊？这么多留言。”

黎重点开一张大图：“你看这个鬼光，把咱俩拍的跟要冥婚似的。害的底下一群喷子，说咱俩是整容脸。”

“整容？”宁清从来没想过跟这个词能联系到一起。

“可不是，你看看评价。算了你别看了，说的特难听，怕你心脏承受不住。”黎重假模假式划拉几下鼠标。不曾想手上一空，被店主抢占了鼠标使用权。店主被勾起好奇心，打开几张图，把照片和真人对比好几遍，摇摇头：“这拍照的技术确实不行。这么好看的人拍的不像样。”

有人帮腔，黎重底气更足了：“是吧？老板麻烦你用专业的角度评判一下，当时如果给我俩面前打上一盏专业的摄影灯……”

“绝对比大明星还好看，”店主相当自信。

“所以你说这灯……”

“必须买，”恭喜店主，学会抢答了。

临走时，店主用自己的号关注了黎重，摆着胸脯表示：“哥以后就是你的忠实粉丝。从此以后，谁敢说你俩整容，我就去骂死他。”

黎重感动的热泪盈眶，也拍着胸脯表示：“以后你家的有能匹配摄影器材，别管多少钱，我全要。”

整套设备多且重，他们只能打车先回酒店。门童看见黎重趾高气扬的走在前面，后面紧跟着一位俊美高大的男生，又捧又抱的手里七八个大箱子，赶紧过去帮忙。宁清看这俩门童不强壮还没他高，不好意思使唤。只分给他们上面的几个较轻的箱子，自己提着最重的三脚架和单灯机头 。

黎重住的是酒店最高规格总统套房，宁清刚进去就惊呆了。他只在电视上看过， 原来现实版的总统套房有过之而无不及。原来有钱人的大门打开后，看到的还可以是大门。他只是上个厕所，出来就迷路了。一路误开好几个房间，好容易找到黎重，那孩子竟然端着酒杯坐在落地窗前看云。

有那么一瞬间，宁清怀疑自己在做梦。即使是做梦，也梦不到住在云里这么梦幻的场景。他坚信没有这么好的想象力。

黎重透过玻璃窗观察宁清，酒杯己经空了，那人依然站在玄关一动不动。他失去耐心，使劲拍打沙发：“你站着不累吗？过来呀！”

宁清走过去坐在旁边的沙发上，不知所措，只能盯着窗外的云彩。心里感叹：“如果窗户碎掉，云彩是不是会像棉花一样涌进来。能摸摸吗？”

“别想啦，我们只会被风吹下去，”黎重看透了他的心思，促狭一笑。站起来把酒杯推给他：“尝尝看，冰箱有小甜水。”

杯中的红酒是酸的，宁清不喜欢，心中腹诽：“原来贵的红酒也是酸的，这些有钱人可真是没苦硬吃。”转念一想：“应该挺贵，不喝会不会太浪费？”干脆眼一闭，一口闷了。那酸味带着酒精的刺激首达肠胃，宁清感觉五脏六腑都拧巴到一起，太难喝了。他趁黎重不在，捂着嘴干呕两声，捏着喉结不让那股酸味往嘴里返。

黎重回来看到的就是这个场景。宁清的五官诡异的扭曲，双手掐住脖子，一脸被逼喝砒霜，要死不死的表情。

“有这么难喝吗？”他把巴黎水拧开，递过去。宁清以为是普通的矿泉水，对着瓶口猛灌。那酸味非但没有压下去，反而被附加了魔法攻击。一股冒着气泡的阴毒的铁锈味首冲鼻腔。他看了眼瓶身上的标签，决心用一辈子记住这几个字母，并远离它们。

“也喝不惯吗？”黎重重新卧回沙发，一脸看好戏的表情。

他把玻璃瓶放到小吧台上，大脑飞速检索平生能涉及到的所有词汇储备：“你们有钱人真难杀。”

黎重笑的更大声，“这个说法好，就当是你夸我。”他张开右手，掌心是一枚小小的白色玉佛：“专门给你求的，戴上保平安。”

“不要，”宁清站起来，“你别总想着送我东西，无功不受禄。”

“山上求的，论心不论财。”

“那也不要，”宁清作势要走，“你再这样我以后就不敢跟你见面了。我交朋友也论心不论财啊？况且我也没钱。”他最后一句说的格外不自信。钟妙存、庄思尧也都是有钱人，和他们一起可以吃三块钱一份的肠粉，五毛钱一包的纸巾对半撕。宁清自从经济独立开始，就没觉得比他们低过。甚至因为不依靠家里，而沾沾自喜。黎重这种动不动就拿钱砸人的性格，到底是怎么养成的。

“我是为你好，保命的，”黎重走过来，扯散绳结要帮他戴上。

宁清急了，躲开转身往玄关走。黎重追过来，迎面挡住大门，伸长手臂把红绳往宁清头上套。两人一进一退，一攻一闪，有来有往。宁清的倔劲上来，手劲控制不住，有几次差点把黎重推倒。他是跑市场的，腿不疼的时候肩扛大货健步如飞。黎重这种一看就没干过活的，如果真闹僵，撑不住他踹两脚。

心里烦，很珍惜和黎重的情谊，也知道他没有炫富的意思，但是被钱买断的情谊不是他想要的。会让他误以为，自己的真情实意都是贴上价格标签的。谁不喜欢钱，但是钱买不到他的认同。他再一次把黎重推到一边，打开玄关的门，一边拉紧门把手一边换鞋。在黎重学会金钱买不来友情之前，决定不再见他。

……

……

……

才怪！！！

当他两手空空走进档口时，当琴姐问灯修好了吗时，

当他没想好说辞，而黎重己经提着箱子站在门口时……

所以他那么努力那么决绝，怎么就忘了人家认识路呢？

琴姐只是听说网店有位财大气粗的客人，买了小钟爷店里的古董级莨绸。初次见面，分外客套，铆足底气侍奉活体财神爷。连一向高冷的小霞都难得上楼献上果盘。

只有面对面端坐的二人略显尴尬。为尽地主之谊，宁清不得不先表态，扎一块蜜瓜奉至黎重眼前。黎重这才哼一下鼻子：“这还差不多。”一口咬掉蜜瓜，像是在咬宁清的肉。

愿意开口说话就不至于太僵。宁清再次主动：“谢谢你哈，打车费我给你报销。”

黎重抬手示意他打住，几口咽下蜜瓜：“我跟你说件事儿，说完之后你再考虑要不要对我说谢谢。”

他抽了几张纸巾放在手心，来回不断的搓揉，看得出来在下决心。宁清想的却是，千万别让庄思尧知道他这么浪费纸巾。

“其实这个事情，我不打算说的。说了也没人会信。但这世间很多东西就是无法解释，很玄妙。 我思考了很久，既然你不要钱，我就得交底儿，省得哪天被雷劈。”

宁清不习惯他如此正经：“你赶紧说，别装神弄鬼的。”

“呵~我就知道你不信，”黎重看看果盘又看看他。宁清赶紧又拿牙签帮他扎了一块油桃。

黎重就着他手的咬下：“唔~不够甜，没酒店的好吃。下次我们去吃，还能看楼下扒龙舟。”

他慢慢吞下口中的果肉：“你看我这长相，也该知道我血统不纯。 我妈应该是东北哪个邻居国家的，具体哪国人，没人给说，我也查不到。反正应该挺穷的，吃不上饭的那种。她后来跑到港市舞厅跳舞，那种舞，你懂得。机缘巧合跟一死老头睡一宿，嗯，或许是两宿。谁知道呢。”

“她还算聪明，知道不可能母凭子贵，拿了钱跑到边境，生下我之后就回国了。我现在都很好奇，老头长得跟老坛酸菜似的，那女人怎么下的去嘴。”

“别这么说你父母，”宁清和家里关系不好，但是父母是长辈，他听不得这个词被糟践。

“笑死，我想喊人家爹想喊人家娘，关键人家也不认呐，”黎重冲盘子里的小番茄张嘴：“啊~”。宁清不得不举起牙签去扎小番茄。用力不当，小番茄蹦起来踹到黎重眼皮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