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冇得食

冇得食

返程时优先路过批发市场旁边的医院，钟妙存得送康乐和黄易林，推荐了专家号。宁清提着几个大袋子，先回档口给义哥分了一袋。路过派出所时，把最多的一份拿进去。所里依然很忙，一名认识他的女警说：“庄少今天不上班，他没给你说呀？”

宁清笑笑把袋子放到桌子上：“姐姐，你多吃点。别给他留。”接着又去药店买了一瓶紫药水和棉签。他跟烂嘴角对抗十几年，只认紫药水。

回到住处冲了凉，舌尖舔过水泡，又痒又疼。他翻出买的药，对着镜子用棉签把水泡挤破，液体流出登时溃疡面往下又多了几颗水泡。涂抹紫药水时，他想来这种药水上色很厉害，决定先把自己的那份水果拿给庄思尧。

庄思尧难得休息，洗了澡在家啃鸭脖、撸狗、看电视。接过塑料袋一脸嫌弃：“全是水果，当庄哥吃素的咩？”

“天气热，带回来就变味了，”宁清解释。

“屁嘞，我下次去也不带你玩，”他拎着袋子去厨房，转头看宁清：“进来呀？冷气都跑光了。”然后低头看看自己身上仅有的粉色卡通图案西角内裤：“看什么？我妈买的，十文三条。你喜欢，分你一条先？”宁清头摇的像拨浪鼓。

切好菠萝，庄思尧拿了一块边吃边走出厨房。宁清正抱着大聪说：“聪聪，我超级想你的。”

“想个屁，一口肉都没有，休想拐我女儿，”庄思尧把盘子放到桌子上，一把抢过大聪：“老爸不会同意你们的。” 刚才在门外视线不好，现在才发现宁清嘴角一片红。他放下大聪，掰过宁清的下巴看了一会：“让你吃独食，热气了吧？活该”。说着起身找短裤。

宁清以为他有事要出门，跟着站起来。

“你坐下，我去买啤酒，外面很热的。”庄思尧指指电视：“不准转台，马上有《泡泡历险记》。”没一会，他拎了两个塑料袋回来，啤酒是他自己的，倒进加满冰块的杯子，猛喝一口发出满足的叹息。又从另外袋子里，掏出一个矮矮的塑料瓶，递给宁清：“特地给你买的，去热气，趁热喝。”

宁清接过瓶子，果然是热的，有点烫手心。大水泡己经挤破了，嘴巴张不开。他尝了一小口，中药的味道，忍着烫慢慢喝完。这种本地凉茶，可不是电视广告里面的小甜水饮料，都是中药熬出来的。外地人不信邪，一口下去，包吐。庄思尧没有得到期待的效果，很是惊奇。又掏出一瓶：“两瓶一起喝，热气下的快。”宁清接过来，发现这瓶没有那么烫，两大口喝光了。

庄思尧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你有病啊？”

“我上火了，”宁清抱着大聪看电视。两双乌溜溜的大眼睛，眼角泛着着水气，聚精会神看着电视里的小鲤鱼，在大海里和同伴愉快的做游戏。

不知道是不是凉茶的效果，水泡没有蔓延。钟妙存问他有没有去看医生，他说喝了凉茶，没有平时那么严重了。

钟妙存听出点什么，问：“你经常烂嘴角吗？”

“嗯，每年都烂。我妈说，是因为挑食导致的。”

“可是你每年都这样就不正常了，还是去医院吧。我去接你。”市场附近有多家医院和诊所，最有名的就是钟妙存所在大学的附属医院。

“离这么近，我自己去。今天有点忙，我抽空过去。”宁清一边开单，一边打电话。心里想，晚点去找个诊所，开点下火药。医院需要挂号、排队看诊、排队取药，很费时间。就这么拖到第三天，口角炎爆发了。

左边嘴角的溃疡面，一晚上的时间长到下巴 。右边也多了几颗水泡。琴姐看不下去，说：“还指望这张脸吸引女老板呢，别给毁容了。 ”拉着他就近找了一家诊所。

医生你没问他吃了什么东西 。他说，就吃了半个红薯，烤的 。医生给他开了点药，用小纸包分好，写清楚用量。叮嘱他们： 紫药水可以用，但是会影响伤口内部愈合。有时间最好去医院做检查，看看是不是体内缺什么，或者有没有过敏源。

就这么顶着紫药水过了大半个月。庄思尧每次见到他，都拍腿狂笑，说：“你食鸡屎啦，哈哈哈哈哈哈~”

宁清安静给他倒茶，看着他把茶喝光，放下茶杯后。慢慢的说：“茶里的茉莉花，是我平台上的。”

庄思尧：“……”。

庄思尧：Yue~~~

钟妙存发来一张站在高处拍的的海景照片： 新校区能看见海 ，这边环境，还有海洋王国。 等你有空，我们一起去看鲸鱼 。

国庆假和中秋黏在一起 。琴姐按照出单大小，准备了各种档次的月饼。除了亲自去拜访的客户，正常提单的散户只要到店也都有一盒，全当心意。大家是第一次开档口，人情往来经验不足。 没想到，最后收到的比送出去的还要多 。宁清给陈姐拍了照片，特地说明，不是花钱买的。问她要多少？

等到陈姐工厂发月饼的时候，她特别傲气的把发的月饼甩给了皮蛋Q。说：“我兄弟当大老板的，谁看的上这些。”

琴姐挑了一些大饭店包装精美的，让宁清提去派出所。几个饼子，加上繁复的包装盒和大饭店名头，身价飙升。如此明目张胆，派出所哪敢要。宁清全给了庄思尧，空着手回来了。档口还有很多，大家都是没有厚家底的，不舍得扔，只能拿来当早餐，或者饿的时候咬一口。

正式过节的时候，义哥订了包厢，一米八的圆桌刚好坐满。 陈姐陈哥也来了，拉着宁清说：“大小伙子这么瘦，以后结婚抱不动新娘子可怎么办。”

宁清捋起袖子展示肌肉：“我可能吃了，就是骨头细，偷胖。”

琴姐给他撕了两个大鸡腿：“这个弟弟我们可宠着呢，死孩子光长个不长肉。好歹最近生了些脑子。”

其他兄弟也起哄：“谁敢饿着清哥，不得被那些女老板打死。”大家嘻嘻哈哈，喝酒、赏月、吹牛皮。吃到一半，庄思尧来了。大家推他做主位，他摆摆手，说吃过了，椅子添在宁清旁边。 都是认识的，不见外，无非又多了几个谈资。

庄思尧带了一盒特色小饼。义哥看见包装上的老字号，首接拆开抓了一把，边吃边说：“这个可是好东西，排队都买不来。我小时候就想吃这个。那时候家里穷，没钱买。还是出门之后，用打工的钱买了一小包。香的嘞~”

宁清嘴角的色沉终于淡了，看义哥吃这么香，勾起了馋虫，也拿了一块。咬一小口，仔细品， 甜的，一丁点咸，还有一丝酒味儿。他把整块全部放进嘴里，嚼几下，皱了皱眉。又嚼了几下，停住，yue~ ~~

庄思尧终于得逞，哈哈大笑 。

钟妙存回家过中秋。晚上聊天的时候，宁清发表感言：“ 我从来没想过肥猪肉能做饼干， 太吓人了。”钟妙存也哈哈大笑。不一会，宁清收到短信：不吃鸡仔饼和肥猪肉，以及各种相似配方做的点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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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市场旺季来的早，大伙儿忙的热火朝天。几家同行互相争生意，各有各的招数。连带外包的临工价格翻了好几倍，大家早出晚归，拼货源抢面料，每天吃饭都成了奢侈。宁清生日的当天，硬是挤了一点时间，要帮他庆生。宁清不是西处张扬要礼物的性子，只想着等下班后去蛋糕店买个小蛋糕。但是兄弟们坚持说，天天累成狗好不容易有个放松的机会，必须好好闹一闹。琴姐给他订了双层大蛋糕，晚点再去ktv订包厢，大家边唱歌边吃蛋糕 。

17岁是进不了KTV的 。一位大哥摆摆手：“ 清哥你放心吧，就你这模样，去哪都不会有人查身份证的。我们还指望你过去露露脸，让前台小妹多送个果盘呢 。”

义哥也说：“放心吧，我刚才去派出所那边留过眼，庄sir今天不当差，铁定没人查你 。”他想了想，也觉得应该没有大问题。把身上的现金全部给了琴姐，说：“那得是我请客，不够你找我要。”琴姐说：“必须得”，大方收下。

下午六点多，正是饭点。一群人提着蛋糕，挤在附近的ktv前台选包厢。宁清站在他们中间，果然很吸引人。

义哥故意逗前台小姑娘：“给我们打八折，我弟弟给你当一天男朋友啊？”

前台小姑娘是见多世面的，丝毫不惧：“是要给我们一人当一天吗？”

“呦~~你们这么年轻，是要榨干我弟呀？”哄堂大笑。

就在这时，大门口停过来一辆小轿车。庄思尧穿着一身便服，摇着车钥匙绕过车尾给副驾驶开车门。车门打开，是一位踩着水晶细高跟的长发姑娘。

大伙发现大八卦，所有焦点全部转移到门外，伸出食指纷纷起哄：“呐呐呐呐呐呐呐呐~~”

庄思尧的目标是旁边饭店，压根没想往ktv里面看。听到声音才转头，指着众人身后藏不住的宁清：“呐呐呐呐呐呐呐呐~~”

宁清脑袋一空，拔腿就跑，一首跑回住处，嘭地关上门，生出一身汗。他给琴姐发消息：你们随便吃，别管我，明天见。”看着屏幕上的小信封一闪一闪飘出去，显示发送成功，迅速关机，拆掉电池。

到了晚上，肚子饿的咕咕叫，根本睡不着。他想着此刻大伙是不是还在KTV又唱又跳，还有那个双层的一口没有吃到的蛋糕。气哼哼的爬起来，在挂历上6的位置画了一个大圈.。写道：17岁，蛋糕，有得睇冇得食。

这一年的火车站奋斗，宁清给自己买了车票，大年初三，不是春运期，完全不用抢。他想回老家看看，不是父母的家，而是真正的老家。 他想爷爷奶奶，想外婆。

刚下火车站，宁清拦了一辆出租车，报了老家的镇名和村名。 司机听他说普通话，以为是外地人，说：“春节车费都是要涨价的，你那地方这么远，我回来拉不到人。得给200，不打表。”他想都没想，拉开车门，坐进了副驾驶。

从城里到老家的路程大概是一个半钟，司机开了两个钟，兜兜转转，不见宁清喊停车。眼看再开就要到省外，司机先慌了。想起新闻报道的：坏人故意找长相好又有钱的年轻人做饵，把司机骗到深山老林。先怎么样，再怎么样，最后怎么样……越想心越毛，脚心里面都开始冒冷汗。

“小伙子，这马上过界了，你到哪下车呀？”

宁清也想下车呀，可惜他是个路痴。只知道老家在哪个镇哪个村，完全找不到具体的位置。他记得爷爷奶奶家的房子在公路边，快要到家得时候要过一座大桥。过桥后差不多五百米，爷爷奶奶就会在路边招手。可是这一路的桥也太多了点，路不好走他还晕车，什么都分辨不出来。

司机真的害怕，语气甚至带着哀求：“眼见着天黑了，等我开回去，家里连口热乎饭都吃不上。小伙子，我也要过年呀。 实在不行，我只要一百元，咱们开回去行不？”

自身就这能耐，宁清认命。让司机开回镇中心，按承诺的付了两百。司机看见钱，有了安慰，说：“小伙子，你先找个地方睡一宿。明天问问有没有赶集的，说不定就能遇到同乡。”

对呀，宁清想起来，小时候大巴车还没有通到老家门口时，父母就是带着他坐到镇中心，再等小叔来接的。小叔的驴车特别稳，每次扬鞭子，小毛驴就跑的更快。宁清很怕驴子挨打，挡住叔叔不让他扬鞭。好几次，蹦下车跟着小毛驴一起跑。

现在老家早就没有驴了，他叹了口气，随便找了一家旅馆入住。小镇的旅馆要求不严，老板娘看他长的又高又漂亮，没想过查身份证 。

清晨他特地起早，找了一家人多的小吃店吃早餐。要了一碗汤，一笼包子，一份锅贴。趁老板打汤的空隙，跑到对面又拎了一袋黄澄焦脆的糖糕和糍粑。中部地区的显著优点，就是南北贯通，文化大融合。人们的包容性极强，早上喝汤、中午米饭、晚上煮面。这里没有甜咸纷争，汤圆和饺子一锅煮，吃完蜜枣粽下一口就是腊肉。你可以说俺们穷，但是绝对不能说咱不会吃。

宁清好久没有吃到家乡的味道，眼泪止不往下流。老板看他长得好，还说普通话，关键是哭的可怜，就问他大过年的来这穷乡僻壤做什么。他抹了眼泪，这才反应过来，赶紧改用家乡话。只是好长时间不说，总有几个音发的不对味儿。老板笑的合不拢嘴，问了村子名称，不一会就给他领来一位年龄相仿的青年，说：“你可别哭了，恁大个子跟小孩似的。这是你同村的，看看认识不？”

青年刚见宁清就笑了：“噫~~这不是老谁家那大孙子吗？个子老高，每次回家在大桥上就能瞅得着。小时候俺还带你玩过咧。”宁清一听，赶紧抹了眼泪，起身喊哥。

“嘢~~~”青年不乐意，眼睛瞪超大，“辈分不能乱啊！恁大都得喊我叔。你喊我哥，不像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