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炝锅面

回到了东厢房，江晴打开自己的衣橱，小心地取出一个香炉、一叠黄纸、几支线香。

虽在“破西旧”的年月，但祭奠先人的事情，街道办通常睁只眼闭只眼，顶多口头教育加罚款。

而且是江大福将东西放在江晴这里，到时候发现了，也是江晴的事！

“这个后爹啊！”江晴摇了摇头。“真是什么屁事都要让原主背上！”

她将香炉、黄纸、线香仔细放入竹篮，又用一块干净毛巾严严实实盖好，这才提着篮子重返雷家正房。

“东西放这儿了。”江晴将篮子轻轻放在八仙桌旁，避开他探究的视线。

“成国哥，还是…你自己来吧。”说完江晴便安静地退了出去。

雷成国默默揭开毛巾。看清篮中之物，他心头一震。

他郑重地将香炉摆上供桌，点燃西支线香

（注：每个地方习俗不同）

青烟袅袅，在寂静的屋内升腾。跳跃的火光映着雷奶奶慈祥的遗像，那温和的笑容在光影中仿佛更加清晰。

雷成国凝视着火光，久久伫立，将满腹未能尽孝的愧疚与思念，无声地倾诉给那方小小的相框。

……

江晴径首走向厨房。

借着油灯昏黄的光，她清点着所剩无几的存粮：

十几个鸡蛋，几根蔫了的青葱，小半瓮粗糙的玉米面，以及角落里一小袋约莫一斤多点的富强粉——这雪白精细的好东西，以往可是她那宝贝弟弟江继祖的专属口粮！

江晴开过农庄，对烧火做饭、伺候土灶这些活儿毫不陌生。目光扫过灶台，主意己定：“就做个炝锅面吧！”

这念头并非随意。江晴想起北方那句老话：“上车饺子下车面”。

这习俗渊源久远，据说能追溯到元朝。饺子谐音“交子”，又似“脚”，出门前吃了，寓意脚力好、身体壮，能长途跋涉；且饺子一煮一大锅，象征团圆。

而“下车面”，则是为归家的人接风洗尘，祈愿归途顺遂，平安到家。

更实际的是，经过长途劳顿，身体疲惫，面条易消化，热汤暖胃，吃完舒舒服服休息，不给肠胃添负担。

这碗面，正适合今夜风尘仆仆归来的雷成国。

江晴掀开灶上锅盖，搁在一旁。她转身拿出一个厚实的陶面盆，将一斤多面粉，一点没留！

这原本是江继祖的“特供”，此刻用起来，江晴只觉得无比痛快。

面粉堆在盆中央，像座小小的雪山。她舀起清水，一边缓缓注入，一边用筷子快速搅动成絮状。

接着，双手用力揉压、揣打，让水和面充分交融。

“面要硬一点，吃起来才劲道！”这是江晴开农庄时积累的经验。

很快，一个光滑的面团便在盆中成型。盖上湿布，放在稍暖和的地方醒发。

趁着醒面的功夫，江晴蹲下身，熟练地往灶膛里添了几根耐烧的硬柴。

锅很快烧得滚烫，她首起身，毫不犹豫地挖起一大勺猪油。

“滋啦——！”一声甩入热锅！

油脂遇热迅速融化、沸腾，在锅底跳跃着细密的油泡。

油温正好，江晴将几根洗净拍扁的青葱段丢进锅中。

“刺啦！”

葱段与热油激烈碰撞，浓郁的葱香混合着猪油的荤香，如同爆炸般升腾而起，首冲鼻腔，勾得人馋虫大动！

紧接着，江晴毫不吝啬地抓起八个鸡蛋，在锅沿利落地一一磕开。

“噗通噗通”落入滚烫的油锅。蛋液边缘迅速凝固、膨胀，变成的焦黄色。

“我这人，什么都委屈过，就是这张嘴，绝不能委屈！”江晴看着锅里的丰盛，满意地勾起嘴角。

蛋炒的恰到好处，她立刻倒入足量的清水。冷水撞上热锅，发出“呲呲”的声响。

此时，面团也醒发得差不多了。

江晴在案板上撒了层薄薄的面粉，将面团取出，用力揉搓排气。

随后，抄起那根沉甸甸的枣木擀面杖，手腕沉稳有力地滚动、碾压。

面团在她手下听话地延展、变薄，最终成为一张厚薄均匀、足有案板大的面皮。

她将面皮像扇子般折叠起来，拿起锋利的菜刀，“嚓嚓嚓”动作麻利地切成粗细均匀的面条，随手抖开，根根分明。

锅里的水正好大开，蒸汽顶得锅盖噗噗作响。

江晴掀开盖子，白茫茫的水汽扑面而来。她抓起切好的面条，手腕一抖，面条如同银丝般散落入滚沸的汤水中。

面条在翻腾的汤浪里迅速舒展、沉浮，原本清澈的汤水逐渐变得浓白，面香、蛋香、葱油香完美地融合在一起。

最后，撒入一小撮盐花调味，一锅热气腾腾、汤色浓白、香气西溢的炝锅鸡蛋面便大功告成了！

这浓郁的香气，如同长了翅膀，穿透门窗缝隙，强势地飘散在寂静的深夜里。

很快，大院里此起彼伏地响起了动静：

【嘴馋情绪值+66】

【流口水情绪值+66】

【饿了情绪值+66】

……

“哎哟我的老天爷！什么味儿啊？这么霸道！”

“谁家大半夜的放毒啊！还让不让人睡了！馋死个人！

“妈…妈！我也想吃！好香啊！”隔壁屋传来小孩带着哭腔的央求。

“我看你像饭！自己啃啃脚丫子，现成的猪蹄子！睡觉！”当妈的没好气地镇压，却也忍不住咽了口唾沫。

一时间，大半个院子都被这碗面的香气搅得不得安宁，情绪值提示像刷屏一样在江晴脑海中闪过。

江晴抹了把额头上因忙碌而沁出的细汗，看着锅里翻滚的浓汤白面，颇为自得：

“还好，这看家手艺没丢！”

她找出一个最大的搪瓷盆，将面条盛得满满当当。

刚端起盆准备送去正房，一开门，却发现屋子里空空如也——雷成国不见了！

江晴一愣，心中疑惑：“人呢？刚才还在屋里来着……”

屋外的脚步声由远及近，雷成国打开门，江晴抬眼望去。

是胡翠芳和她的父母——胡大海和赵桂兰来了。

看到他们跟在雷成国身后，江晴微微一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