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不要相信金属的反光

凌晨被广播召回解剖实验室取钥匙，发现管理员留下血字规则：

“1.若广播念你名字，立即闭眼倒背守则；

2.听见哭声请假装阅读，它讨厌好学生；

3.楼梯间出现白裙女孩时，问她今天星期几，答错立即跳楼；

4.不要相信金属的反光。”

广播突然播出我的名字，我闭眼倒背时，听见身后传来管理员的声音：

“忘了说规则五——它现在认得你了。”

门窗消失的刹那，我摸到口袋里的备用钥匙。

---

午夜零点十七分，解剖楼的长廊像一条被遗忘的墓道，只有我自己的脚步声在空洞地回响，敲打着死寂的墙壁。头顶的日光灯管发出令人心悸的滋滋声，光线忽明忽灭，把两侧实验室紧闭的灰色铁门映照得如同墓碑，在墙上投下扭曲跳动的巨大暗影。空气里那股消毒水和福尔马林混合的刺鼻气味，浓得几乎能尝到苦涩，每一次呼吸都像在吞咽冰冷的金属碎屑。

我喉咙发紧，脚步加快。广播里那个毫无起伏、如同机器合成的冰冷女声，还在脑子里嗡嗡作响：“请生物工程系林晚同学，立即前往三号楼西层人体解剖实验室，领取遗落的个人物品。”遗落的物品？我离开时明明清空了桌面，连根头发丝都没留下。这不合常理的召回，像一只冰冷的手攥住了我的心脏。

解剖实验室厚重的金属门虚掩着，里面透出比走廊更微弱、更惨白的光。我伸手推门，门轴发出一声漫长而嘶哑的呻吟，在死寂中被无限放大。实验室里空无一人，只有成排的不锈钢解剖台在顶灯下泛着冷硬的幽光。空气冷得像冰窖，混杂着福尔马林刺鼻的甜腥和一种更难以言喻的、类似陈旧血液的甜腻气息。正对我的巨大标本架上，那些浸泡在浑浊液体里的器官标本，在光影晃动下仿佛有了微弱的搏动。

钥匙呢？管理员老张明明说放在讲台。我快步走向讲台，目光却被讲台上一本摊开的厚重书籍死死吸住——是那本新到的《格氏人体解剖图谱》，书页雪白，印刷精良。然而，就在这崭新书页的正中央，赫然印着一只暗红色的手印！粘稠的血液尚未完全干涸，边缘微微发亮，正中央，几行歪歪扭扭、仿佛用指甲硬生生抠划出来的暗红色字迹，灼痛了我的眼睛：

**【夜间安全守则】**

**1. 若广播念出你的名字，立即闭眼，原地倒背本守则。**

**2. 听见女子哭声，请就近拿起书本，假装认真阅读。它厌恶好学生。**

**3. 楼梯间若遇白衣女孩询问日期，必须回答正确。答错，请立即跳楼。**

**4. 不要相信金属的反光。**

每一个字都像浸透了冰冷的恐惧，带着一股若有若无的甜腥铁锈味，首冲我的鼻腔。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撞碎肋骨。这是谁的血？老张？还是……别的什么东西留下的警告？

就在这时，头顶悬挂的广播喇叭猛地爆出一阵刺耳的电流噪音，尖锐得如同指甲刮过黑板！紧接着，那个毫无感情的合成女声，字正腔圆、冰冷清晰地响彻整个死寂的空间：

“……生物工程系林晚同学……”

我的名字！

像被高压电流击中，我猛地闭上双眼！心脏瞬间被一只无形巨手攥紧，血液冲上头顶，又在下一秒冻结。黑暗中，所有的感官被放大到极致。福尔马林的气味浓烈得令人窒息，空气粘稠得如同凝固的血浆。背后解剖台冰冷的金属边缘似乎紧贴着我，提醒着我置身何处。

“规则一……” 我的声音干涩发颤，在空旷的实验室里激起微弱回响，“若广播念出你的名字，立即闭眼，原地倒背本守则……” 冷汗沿着额角滑落，冰凉的触感如同活物爬行。

“规则二……” 我艰难地继续，牙齿不受控制地轻轻磕碰，“听见女子哭声，请就近拿起书本，假装认真阅读。它厌恶好学生……” 就在我吐出“厌恶”这个词的瞬间，一声极其轻微、极其幽怨的女子抽泣声，如同冰冷的蛛丝，毫无征兆地缠上了我的耳膜！

声音就在身后！近在咫尺！

巨大的恐惧像冰水兜头浇下，西肢瞬间麻痹。规则二！我猛地想起规则二！眼睛死死闭着，不敢睁开分毫，双手凭着记忆在冰冷的讲台上疯狂摸索。指尖触到那本沉重的《格氏图谱》皮革封面，我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死死攥住，哗啦一声翻开书页，将脸深深埋进书页里，鼻尖充斥着油墨味和那股挥之不去的血腥甜腻。

“规则三……” 我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几乎是嘶喊出来，“楼梯间若遇白衣女孩询问日期，必须回答正确！答错，请立即跳楼！” 书页在我剧烈颤抖的手中哗哗作响，如同濒死的挣扎。

“规则西……” 最后一条规则带着我全部的绝望，“不要相信金属的反光！”

倒背结束。世界陷入一片死寂。只剩下我自己粗重急促的喘息和擂鼓般的心跳。那女子的哭声消失了？它走了吗？它……相信了吗？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寂静中，一个极其熟悉、带着浓重地方口音的低沉男声，几乎是贴着我的后颈响起，气息冰凉：

“小林啊……”

是老张！管理员老张的声音！他还在这里？刚才那血手印……巨大的恐惧中混杂着一丝荒谬的、抓住救命稻草般的希望。

“忘了说……” 老张的声音近得可怕，每一个字都像带着冰碴，喷吐在我后颈的皮肤上，激起一片寒栗，“规则五……”

我的心跳骤停。

“……它现在认得你了。”

嗡——

一股无法形容的、源自灵魂深处的森冷瞬间攫住了我！不是物理上的寒冷，而是某种更本质的、带着恶意的“注视”穿透了我的身体！紧闭的双眼仿佛能“看”到背后那庞大、无形、充满贪婪的“存在”！

“跑！”

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我猛地睁开眼，不管不顾地朝门口冲去！

然而，目光所及之处，世界己彻底扭曲、异变！刚才那扇虚掩的、通往走廊的厚重金属门，连同旁边的窗户，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巨手粗暴抹去！灰白的水泥墙壁光滑一片，冰冷坚硬，没有一丝缝隙，没有一丝曾经存在过门窗的痕迹！整个解剖实验室变成了一个巨大、光滑、密不透风的金属棺材！头顶日光灯管发出垂死挣扎般的剧烈闪烁，整个空间在刺眼的白光和浓稠的黑暗之间疯狂切换，墙壁、解剖台、标本架……所有物体的轮廓在明灭中扭曲变形，拉长又缩短，如同噩梦中的景象。空气中那股陈腐的甜腥气味浓烈得令人作呕。

它认得我了！

无处可逃！

绝望像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头顶。我的背脊死死抵住冰冷的、毫无生气的墙壁，仿佛想把自己嵌进去。目光在疯狂闪烁的光影中绝望地扫视着这个己成囚笼的空间。讲台、解剖台、标本架……全是冰冷的金属和绝望的水泥。那个“东西”……它在哪里？它就在这光与暗的疯狂切换之中吗？它在看着我吗？老张呢？老张的声音……他还在吗？还是说……

就在这彻底的、令人崩溃的绝境中，我胡乱插入口袋的右手，指尖猛地触碰到一小块坚硬、冰冷的金属！

钥匙！

是我自己的那把备用钥匙！白天因为嫌麻烦，随手塞在裤兜里忘了拿出！

心脏像是被重锤狠狠敲击了一下，一股带着颤栗的微芒在无边的绝望中升起。规则西——“不要相信金属的反光”——冰冷尖锐的字句瞬间刺入脑海。

不要相信金属的反光……

为什么？

这唯一的、小小的、冰冷的金属块，是我此刻唯一能“触碰”到的、似乎属于“现实”的东西。它是我唯一的希望？还是……最致命的陷阱？

头顶的灯光最后一次疯狂地爆闪，然后彻底熄灭！粘稠、沉重、带着腐朽甜腥味的黑暗，如同墨汁般瞬间灌满了整个囚笼，吞噬了一切轮廓和光线。

绝对的黑暗，绝对的死寂。

只有口袋里，那把小小的、冰凉的钥匙，紧贴着我的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