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深渊的凝视

酒吧里喧闹的音乐，酒客们的谈笑风生，在这一刻都尽数褪去，变成了无声的背景。她的整个世界里，只剩下街对面，那个穿着黑色唐装的老者，和他那双看似浑浊、却仿佛能洞穿一切的眼睛。

那不是杀气，那是一种比杀气更恐怖的东西。

那是一种视万物为刍狗的、绝对的漠然。仿佛在看一只蝼蚁，一只飞虫，一只随时可以被轻易碾死，却又懒得抬脚的、微不足道的存在。

叶梓涵浑身的血液，都几乎要凝固了。她想跑，想尖叫，想立刻逃离这个地方。但她的身体，却像是被灌满了铅，连动一动手指都做不到。

就在她感觉自己即将被这股恐怖的威压彻底压垮，精神防线即将崩溃的瞬间——

街对面，那位老者，笑了。

他冲着叶梓涵的方向，露出了一个极其和煦、甚至带着一丝赞许的微笑。然后，他缓缓地转回头，不再看她一眼，仿佛刚才那一眼，只是无意中瞥见了路边一棵有趣的野草。

他拍了拍金远的肩膀，在一众黑衣保镖的簇拥下，步履从容地，走进了“红莲居”那扇厚重的大门。

随着他的身影消失，那股笼罩着叶梓涵的、几乎让她窒息的恐怖威压，也随之烟消云散。

“呼……呼……呼……”

叶梓涵像一条被扔回水里的鱼，猛地趴在桌子上，大口地、贪婪地呼吸着空气。她的后背，早己被冷汗彻底浸透，心脏狂跳得像要从胸腔里炸开。

她活下来了。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活下来的。

她只知道，刚才，她距离死亡，只有一线之隔。

她不敢再有丝毫停留。她强迫自己那因为恐惧而发软的双腿站起来，从口袋里掏出几张皱巴巴的零钱扔在桌上，然后，低着头，混在几个醉醺醺的酒客身后，快步走出了酒吧。

她没有回头，更不敢再看“红莲居”一眼。

她钻进一条条阴暗的小巷，绕了无数个圈子，确认没有人跟踪后，才像一只惊弓之鸟，跌跌撞撞地，逃回了那个位于旧工业区的、破败的仓库。

“轰隆——”

当沉重的卷帘门再次落下，将外界的一切彻底隔绝时，叶梓涵再也支撑不住，身体一软，靠在冰冷的铁门上，缓缓地滑坐到了地上。

“怎么了？”

顾辰那虚弱的声音，从仓库的角落里传来。他看到叶梓涵那副失魂落魄、脸色惨白如纸的样子，心中猛地一沉。

“我……我看到他了。”叶梓涵的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

她将刚才在酒吧里的经历，一五一十地，全部告诉了顾辰。她详细地描述了那个唐装老者的样貌，描述了金远在他面前那近乎狂热的敬畏，更描述了那道仅仅是凝视，就几乎让她灵魂崩溃的恐怖威压。

顾辰静静地听着，他那本就苍白的脸，随着叶梓涵的讲述，变得越来越凝重，越来越难看。

当叶梓涵说完，他沉默了许久，才缓缓地，吐出了三个字。

“是‘尊上’。”

虽然是疑问句，但他的语气，却充满了不容置疑的肯定。

“除了他，没人能有这种气场。”顾辰的声音，变得无比沙哑，“金远在他面前，连提鞋都不配。你遇到的，就是血莲教的最高主宰，那个隐藏在所有阴谋幕后的，真正的老怪物。”

叶梓涵的心，彻底沉入了谷底。

她虽然早有猜测，但当这个猜测被顾辰亲口证实后，那份绝望，依旧让她感到一阵窒息。

他们的敌人，不是什么总监，不是什么杀手集团。

而是一个传承了数百年的、庞大的、以玩弄人心和吞噬魂魄为乐的邪修组织的，最高领袖。

这仗，还怎么打？

“他看到我了，顾辰。”叶梓涵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哭腔，“他清清楚楚地看到了我。我们暴露了，我们死定了……”

“不。”

顾辰却摇了摇头，他那双黯淡的眸子里，反而燃起了一丝异样的光芒。

“他看到你了，但他让你走了。”他看着叶梓涵，一字一句地分析道，“这说明两件事。”

“第一，他极度自负。在他眼里，你我不过是两只可以被随意碾死的老鼠，他根本不屑于亲自动手，甚至很享受这种猫捉老鼠的游戏。”

“第二，”顾辰的眼神，变得无比锐利，“他在利用你，向我传递一个信息。”

“什么信息？”

“一个警告，也是一个……战书。”顾辰的声音，冰冷如铁，“他在告诉我：‘我知道你们在哪，我知道你们想干什么。你们所有的小动作，在我眼里，都只是徒劳的挣扎。我，就在这里，等着你们来送死。’”

叶梓涵被顾辰这番话，惊得说不出话来。

“那……那我们……”

“那我们就如他所愿。”顾辰的嘴角，勾起了一抹疯狂而决绝的弧度，“他给了我们机会，我们就必须抓住。叶梓涵，你再仔细想想，在你被他发现之前，你还观察到了什么？任何细节，哪怕是最不起眼的细节，都可能是我们唯一的破绽！”

叶梓涵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闭上眼，努力地回忆着刚才在酒吧里看到的一切。

车辆、保安、石狮子……

突然，一个画面，在她脑海中闪过。

“垃圾！”她猛地睁开眼，“我看到了一辆垃圾清运车！就在我准备走的时候，它从‘红莲居’的后门开了出来。很奇怪，那不是市政的环卫车，而是一辆没有任何标志的、密封的冷藏货车。”

顾辰的眼睛，瞬间亮了！

“冷藏货车……运垃圾……”他喃喃自语，脑中无数的线索，在这一刻被迅速串联。

祭坛，需要处理大量的祭品残骸和实验废料，这些东西充满了邪气和罪证，绝不可能通过正常的渠道处理。用冷藏货车伪装成运输海鲜或医疗废物的车辆，运到某个秘密地点销毁，是最高明，也最合理的解释！

“叶梓涵，”顾辰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看着她，“你还记得那辆车的车牌号吗？”

“记得！”叶梓涵重重地点了点头，“AZ884！”

“好！”顾辰那颗沉寂了许久的心，在这一刻，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狂跳起来！

他看着叶梓涵，那双因为虚弱而黯淡的眼睛里，燃烧着熊熊的、复仇的火焰。

“他以为他掌控了一切。”

“那我们就从他最看不起的、最肮脏的垃圾堆里，给他送上一份，他绝对意想不到的‘大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