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甩不掉的狗皮膏药

颜卿没在意我的无礼，搅了搅碗里的汤药，耐心又温柔，“是姐姐把你送来的，她急着回山庄，不能久留，特地托我照顾你。”

可惜，说的没有一句是人话。

我怒不可遏，一把将那药碗掀翻，恶狠狠骂道：“你们姐妹两个玩什么把戏？到底拿我当什么？”

棕黄的液体霎时西溅，有些落在颜卿的脸上，又沿着脸颊淌下来，将她高雅的淡蓝色绸裙弄脏，染出许多大小不一的斑点。

她却没生气，拿起本打算给我擦嘴用的棉巾，蘸净脸上的水渍，又默默擦干净衣衫。

“你是不是听到了什么？”一双眸子清澈明亮，她的面色平静如常，似是察觉到了。

说那些混账话的人不是她，但她也未必是什么好东西。

药汤散出的清苦气味很重，却不敌我心中苦涩的万分之一。

冷静了一会儿，我手上忽然用力，扯过她的衣领，将她拉近了些，嘴角带笑，用气声裹着字句，“你喜欢我啊？”

颜卿的脸近在咫尺，连睫毛的形状都和无念的一模一样。

她重重点了点头，满眼笃定，“嗯，一见钟情，再见倾心，余生欢喜，山海不移。”

说得真好啊，可我偏不爱听这些。

我轻咬下唇，圈住她的脖子，歪头拉开距离看她。

“你姐姐虽然对你凶巴巴的，可还真疼你啊，她把我送给你了是不是？”

又笑了笑，凑到她耳边问：“你想怎么玩啊？”

颜卿眼底的颜色骤变，脖颈向后顶着我的手，与我保持着距离，莫名慌张起来，“我不会强迫你做什么，你别误会！”

“是吗？可你手无缚鸡之力的，连我的冰堑都挥不动，拿什么强迫我？”

我笑得更艳，也愈发猖狂。

“你以为无念对我是以武力相逼吗？”

“不！你错了！她从来对我都很温柔，我是心甘情愿给她上！”

“自我十五岁开始，无念就是我的全世界，我爱她，所以无论她想要什么，我都会毫无保留地给她！”

“你大概没有见过吧，你的好姐姐在床上磨人得很呢，她能让我一夜哭上七八次，她会的，你会吗？”

泪水又一次滑落，我己然记不清，这是我第几回为无念哭了。

我粗鲁地掐着颜卿的脖子，对她发出冰冷的警告。

“我不是你想的那种白莲花，我早就出淤泥而尽染了！我不需要你为我打抱不平，更不需要你的照顾！你还是收起你的同情心，少说那些让人恶心的话！”

从颜卿家里跑出来，我的心情无比沉重。

且不说那人追出来，失魂落魄地与我惜道“保重”，单说这些日子的经历，于我而言，恍然真一梦也。

潜州的街头依旧熙来攘往。

青石板路零落着桃花瓣，被车轱辘和马蹄子碾成花泥。

只一夜相隔，坊间的节庆气氛己荡然无存，仿佛昨夜的月下相思从未发生过，一如往常般平淡。

北瓦子里，说书人正拍案表演“说三分”，讲到刘备落败而逃，台下看客啜着梅花酒，兴到浓时不禁偷偷抹起眼泪。

纵是一国之主，仍有许多的不如意，我又在自怨自艾些什么呢？

与无念的这段孽缘，虽是始于她的强取豪夺，但她只说过想与我欢好，却从未说过想要我的心。

终是我管不住自己，也怨不得她太多。

我腿下发软，头也昏昏涨涨的，想是真的中了暑，不得不先休息。

但我不想再睡在无念家里，只回去带走了冰堑，以及一些碎银子，出门寻了个干净客栈过夜。

无念曾留给我许多银票，还有不少值钱的首饰，告诉我喜欢什么便买什么，连府里的账房丫头都知道，若凌姑娘要用钱，无论大小，皆不必上禀。

除了给不了我想要的爱，她对我真的算是很好了。

我竟然开始在想，若是我早上能多睡一会儿，没有去过前厅，或许现在会开心一点。

只可惜，时过难回头。

客栈的床板很硬，被褥也不似家中那般舒服，隔壁房间住着人，偶有传来些刺耳的吟叹，架子床不时咿呀作响，令我整夜都睡得不太好。

店家的解暑汤很管用，次日醒来时，我己然完全恢复了精力。

崭新的朝阳遥挂东方，与西落的残月说着告别，我在窗边伸了个懒腰，身心前所未有的放松。

清晨的空气新鲜极了，我深深地呼吸了一大口。

凉爽清新，沁人心脾。

一夜之间，我似乎忘记了很多事情。

又或许人的情感本就如此，曾经刻骨铭心的执念，在梦醒之后，似乎也没有想象中的多么难以割舍。

我还活着，活着挺好的。

自无念家中出来，我便早想好了去处。

我要回到岫云宫，去找那本传说中的《赤魂真经》。

既然世人都说那本书在我爹手里，却没有任何人找得到，极大可能是被藏在宫里的某个地方，而我恰好知道宫里的所有秘境。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若能修炼这绝世武功，才有能力去做自己想做的事。

毕竟这世上除了自己，谁都靠不住。

我要了两屉小笼汤包，狠狠填饱肚子，刚踏出客栈的大门，迎面正碰上一张不想见到的脸。

颜卿挡在门口，手执一把画扇，笑意盈盈，“早。”

瞧着像是精心打扮过的。

身披了件梅纹锦袍，内里穿着冰蓝缎子的中衣，腰束月白玉带，脚踏木槿花镶边的墨色长靴，头发整束成冠，作成男子样貌。

我翻了个白眼，径首绕过她，走自己的路。

这么喜欢打扮得像个面首一样，不如去勾引个贵妇人，我又不喜欢男人，老穿成这样在我眼前晃什么晃？

阴魂不散，真是讨厌！

颜卿死乞白赖地跟着我，在我身后喋喋不休。

“穆姑娘，你要去哪？离开潜州府吗？外面太危险，你还是不要乱跑了……穆姑娘！姐姐知道了会担心你的！”

我被她吵得心烦意乱，猛地停住脚步，回头指着她的鼻子骂，“你可以再大声一点，将我的仇家都叫过来，首接把我砍死在街上，我就不怕危险了！”

颜卿被我训得一愣一愣，支支吾吾，“我……我只是担心你的安危，姐姐把你交给我，我总不能……”

姐姐姐姐……又提她姐姐！

我快要被她烦死了！

我强压着火气，向她靠近了些，低声威胁她，“你要是再跟着我，我就在街上大喊，说你调戏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