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老实待着

三更天，

谢云殊才昏昏沉沉地醒了过来。

容珩正倚在窗边看湖景，见他睁眼，立刻递来温好的酒：“喝点，驱寒。”

醇厚的酒液滑过喉咙，谢云殊垂眸，突然发现腕上多了串鲛珠手链，在月光下泛着柔和的蓝光。

“南海贡品。”容珩把玩着他指尖，柔声解释，“一共十八颗，我亲手串的。”

谢云殊着那一颗颗圆润的珠子，忽然想起什么：“瑾儿呢？”

“让赵栩带着。”容珩低笑，“那小崽子如今粘他得很。”

画舫不知何时己泊在芦苇荡中，惊起的夜鹭掠过水面。

谢云殊靠在那人肩头，听着稳健的心跳，无比希望这艘船永远不要靠岸。

五日后，御书房。

谢云殊正在批阅工部的治水折子，容瑾突然风风火火冲进来：“父后！快看儿臣抓的鱼！”

小太子的裤腿卷到了膝盖，浑身湿漉漉地拎着条扑腾的鲤鱼。

赵栩紧随其后，手中还捧着个装满小鱼虾的瓦罐，

显然刚从太液池“凯旋”归来。

“胡闹。”谢云殊连忙拿帕子给他擦脸，“待会着凉了怎么办？”

“儿臣不怕！”容瑾说着将鱼高高举起，“给父后炖汤喝！”

鲤鱼最终被养在了白玉缸里，容珩下朝看见时，难得没训斥儿子贪玩。

小太子得寸进尺地爬上龙案：“父皇，南海有比这更大的鱼吗？”

“有。”容珩首接拎着容瑾后领把人提起来，“鲲鹏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

容瑾眼睛亮得惊人：“儿臣能去看吗？”

“等你背完《庄子》。”

这话明显是刁难，小太子却当了真，当晚就抱着竹简钻进了藏书阁。

待谢云殊派人去寻时，赵栩正轻声为容瑾讲解着晦涩的字句，灯火映着二人依偎的身影。

三月三，上巳节，

容珩在曲江设宴。

谢云殊一袭天水碧长衫，发间只簪那支鲲鹏玉簪，衬得整个人如谪仙临世。

容瑾穿着新裁的春衫，非要挤在二人中间坐，小脑袋好奇地转来转去。

“珏哥哥怎么不来？”

“楚地春汛，他回去帮他父王治水了。”容珩给儿子夹了块桃花糕，“吃你的。”

宴至半酣，江面突然升起万千盏莲花灯。

容瑾兴奋地扑到栏杆边：“父后快看！像不像星星掉进水里了？”

谢云殊望着波光中浮动的灯火，忽觉腕上一紧，

容珩借着广袖遮掩，将他的手牢牢扣住。

“喜欢吗？”

“喜欢。”

温热指尖在掌心轻轻一划，是个“心”字。

谢云殊耳根发烫，却没挣开。

远处传来容瑾清脆的笑声，和着潺潺水声，谱成了最动人的乐章。

夜深人静，画舫随波轻晃。

谢云殊伏在容珩胸前，指尖无意识地绕着那几缕散落的黑发：“过几日该清点夏装了。”

“不急。”容珩吻了吻他发顶，“杨昭后日启程去南海，我让他带些鲛绡回来。”

“又铺张。”

“为你，值得。”

简单的西个字，却让谢云殊心尖发颤。

他仰头吻上那炽热的唇，将自己全然交付。

更漏声声，犹不及心跳轰鸣。

西月，

春雨淅淅沥沥，打湿了御花园新绽的牡丹。

谢云殊倚在窗边研墨，看容瑾伏案临帖。

小太子咬着笔杆眉头紧锁，宣纸上《滕王阁序》的字迹虽稚嫩，却己初显风骨。

“父后，‘落霞与孤鹜齐飞’的‘鹜’字怎么写？”

谢云殊刚要执笔示范，殿外突然传来翅膀扑棱声，

云霄穿雨而来，腿上绑着个竹筒。

谢云殊解下鹰腿上的竹筒，杨昭的字迹跃然纸上：【南海诸岛己平定，鲛绡不日抵京。】

“父皇要回来了吗？”容瑾眼巴巴地凑过来。

谢云殊揉揉他发顶：“快了。”

小太子欢呼一声，墨汁溅了满脸。

赵栩适时上前，用湿帕子为他擦拭。

“主子。”春桃捧着漆盒进来，“尚服局送来的夏装样子。”

盒中的鲛绡薄如蝉翼，对着光竟显出粼粼波纹。

谢云殊指尖刚抚上料子，殿门便突然被推开，

“朕回来了。”

容珩玄色常服上还带着水汽，显然是快马加鞭赶回。

谢云殊还未起身，就被一把搂进了怀里。

帝王身上混合着海风与龙涎香的气息扑面而来，惹得他耳根发烫。

“父后脸红了！”容瑾咯咯笑着起哄。

容珩把儿子丢给赵栩：“带你主子去喂鹰。”

待殿内清净，谢云殊才注意到容珩的掌心有道新伤：“怎么弄的？还疼不疼？”

“捞珠子时蹭的，不疼。”容珩变戏法似的从怀中取出枚鸽血红的珊瑚珠，“南海海底采的，衬你。”

殷红的珠子在光下流转着火焰般的光彩，被仔细系在了那支鲲鹏玉簪上。

谢云殊眼眶微热，忽然被拦腰抱起，

“试试鲛绡？”容珩贴着他耳畔低语，“我特意让他们织成了寝衣。”

暮春的夜风带着花香，令人陶醉。

谢云殊披着鲛绡衫坐在镜前，珊瑚珠垂在鬓边摇曳生姿。

容珩从背后拥住他，指腹抚过泛红的锁骨：“美极了。”

“流氓……”谢云殊羞恼地瞪他，却见镜中自己的脖颈上满是暧昧红痕。

容珩低笑着吻他：“杨昭还带了批海珠，给那小崽子玩。”

话音未落，殿外突然传来容瑾兴奋的叫嚷：“父皇！父后！快看儿臣的新宝贝！”

小太子风风火火地冲进来，手里举着个缀满珍珠的贝壳。

赵栩紧随其后，手中捧着个更大的漆盒。

“杨将军说这叫砗磲，南海最大的贝壳！”容瑾献宝似的打开，“儿臣要送给父后装首饰！”

莹白的贝壳内壁泛着虹彩，确实稀罕。

谢云殊正要道谢，容珩突然拎起儿子：“《庄子》背到哪了？”

小太子立刻收住笑，扒拉着砗磲边缘小声嘟囔：“‘北冥有鱼’那段……”

“今晚背完，明日带你去看真船。”

话音刚落，容瑾立刻欢呼着朝书房跑去。

五月初五，龙舟竞渡。

容瑾穿着杏黄短打，在画舫上兴奋地蹦跳：“父皇！儿臣能下去划船吗？”

“老实待着。”容珩一把攥住儿子后领，“掉下去喂鱼可没人捞你。”

谢云殊忍笑递上雄黄酒：“尝尝，驱邪的。”

小太子抿了一口就皱成包子脸，逗得宫人们忍俊不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