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谁想你

九月，秋风萧瑟。

谢云殊站在城门上目送着玄甲军远去，

容瑾骑着小马驹跟在容珩身侧，杏黄色的披风被大风吹得猎猎作响。

小太子频频回头朝他挥手，首到变成视线尽头的一个小点。

“主子放心。”萧临立在半步外抱拳，“末将派了三十六精锐一路护卫太子殿下。”

谢云殊微微颔首，指尖无意识着腰间的玉佩。

阵阵秋风卷起他月白色的衣袂，恍若一只欲飞的鹤。

御书房内，

更漏滴滴答答，转眼己是三更。

谢云殊坐在案前批阅奏折，朱笔在“准”字上晕开一朵朵红梅，

又走神了。

自容珩和容瑾离京，这偌大的皇宫便安静得令人心慌。

“主子。”春桃轻叩殿门，“太子殿下来信了。”

谢云殊回过神，从春桃手里接过那封信，

信笺上歪歪扭扭的字迹满是兴奋：“父后！儿臣今日猎到沙狐啦！父皇说皮毛要留着给父后做围脖！”背面还拓着个脏兮兮的小手印，许是写信时沾了墨。

谢云殊不知不觉眼眶微热，仿佛看见了容瑾骄傲挺胸的模样。

他准备提笔回信时，窗外突然传来翅膀扑棱声，

云霄落在窗棂上，一双金睛炯炯有神。

谢云殊伸手解下鹰腿上的竹筒，

容珩凌厉的字迹跃然纸上：【安好勿念，瑾儿出息了，昨日一箭射穿胡狼眼睛。】

墨迹间沾着点暗红，似是干涸的血迹。

谢云殊一愣，随即失笑，

那人定是故意的。

日子如流水般逝去，很快便到了重阳这日。

谢云殊独自一人在太庙祭祖。

香烛袅袅中，他忽然听见身后传来一阵熟悉的脚步声。

转身瞬间，就被揽入带着风沙气息的怀抱，玄铁铠甲硌得人生疼。

“阿珩？！”

容珩摘下沉重的头盔，面上带着连夜奔波的疲惫：“想你了，回来看看。”

谢云殊喉头发紧，抚上他脸颊上新添的一道血痕：“你受伤了？”

“小伤。”容珩捉住他的手轻吻，“瑾儿留在军营历练，有杨昭看着，你放心。”

殿外突然传来宫人们惊慌的脚步声，显然是刚发现帝王归来。

容珩低笑，突然将谢云殊打横抱起：“我偷溜进来的。”

“胡闹……”谢云殊耳根发烫，却被抱进偏殿重重吻住。

铠甲落地发出沉闷声响，混杂着急促的呼吸声。

“就一晚。”容珩吻着他唇含糊道，“明日破晓前得赶回去。”

烛火摇曳，映出纠缠的身影。

谢云殊在汹涌情潮间恍惚听见远方战马的嘶鸣，和着更漏声声。

五更天，霜重露寒。

谢云殊忍着不适替容珩系紧披风，指尖在他脸上那道伤痕上流连：“小心些。”

“嗯。”容珩将一个锦盒塞进他手心，“给你带的。”

盒中是朵风干的沙漠玫瑰，花瓣上还沾着些细沙。

谢云殊心头滚烫，突然拽住容珩的手腕：“等等。”

他匆匆取来早就备好的平安符，郑重地塞进容珩的衣襟：“保平安。”

容珩眼底闪过一丝柔软，俯身在他唇上落下一吻：“等我回来，带你去南海看鲲鹏。”

玄色身影悄然消失在晨雾之中，仿佛从未归来一般。

谢云殊轻轻着那朵沙漠玫瑰，忽然觉得，这深秋的寒意似乎也没那么难熬了。

十月末，漠北传来捷报。

谢云殊正在教踏雪新动作，春桃捧着军报匆匆跑来：“主子！大捷！阿史那银被生擒了！”

信笺上寥寥数语，却让谢云殊心头发颤，

容瑾在混战中射中了阿史那银的膝盖，立下头功。

“太子殿下无恙，就是晒黑了不少。”春桃抿嘴笑，“陛下说月底便能回京。”

当夜，谢云殊做了满满一桌容瑾爱吃的点心，首到更深夜半才被春桃劝去歇息。

月光透过窗纱，为案上的沙漠玫瑰镀上一层银霜。

霜降这日，凯旋的号角响彻京城。

谢云殊站在城门上，望见玄甲军如黑潮般涌来。

容瑾骑着玉狮子冲在最前头，小脸晒得黝黑，却笑得见牙不见眼：“父后！儿臣立功啦！”

容珩的黑龙驹紧随其后，帝王玄甲上满是刀痕，却掩不住眼底的温柔。

谢云殊飞奔下城楼，被翻身下马的容珩一把搂进怀里。

“瘦了。”粗糙的指腹抚过他眼下淡青，“没好好用膳？”

谢云殊还未来得及回答，容瑾就挤进了二人中间：“父后！看儿臣的奖赏！”小少年兴奋地举起块玄铁令牌，上书“储君令”三个大字。

“出息。”容珩拎起儿子丢给赵栩，“先去沐浴，一身血腥味。”

小太子吐着舌头跑了。

容珩突然将谢云殊打横抱起：“朕也要沐浴，夫人陪否？”

“容珩！你先放我下来！”谢云殊羞恼地捶他肩膀，“都看着呢……”

“看就看。”容珩大步走向浴池，“朕凯旋归来，抱抱皇后怎么了？”

蒸腾的热气中，沙漠玫瑰被郑重放入锦盒。

容珩从背后拥住他，下颌抵在肩头：“想不想我？”

“谁想你……”

抗议声立刻被淹没在炽热的吻里。

水波荡漾，映出交叠的身影，和窗外渐红的枫叶。

腊月，初雪悄然覆盖了整座皇城。

谢云殊披着狐裘站在廊下，看容瑾和容珏在雪地里追逐着那只己经长大的白狐团雪。

小太子杏黄色的披风被风吹得扬起，像一面欢快的小旗。

“主子。”春桃捧着刚摘的蜡梅过来，“楚王世子送来的年礼，说是南境特有的绿萼梅。”

淡绿色的花瓣上还凝着霜，清冽香气扑面而来。

谢云殊接过梅枝轻嗅：“珏儿有心了。”

正说着，远处突然传来容瑾的惊呼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