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怎么，你很关心他？

大军行至黑水河畔时，天色己暗。

谢云殊勒马停在半坡，望着远处蜿蜒的军营篝火，疲惫地揉了揉发酸的后腰。

连赶三日路程，他大腿内侧早己磨得生疼，却硬是咬着牙没吭一声。

“谢公子。”

萧临策马而来，递上一个水囊：“殿下命我给您送药。”

谢云殊接过，发现是活血化瘀的膏药，耳根不由得一热。

那夜容珩将他折腾得够呛，临行前却又亲自给他抹了药……

“多谢。”他低声道，刚想收起药膏，

却听萧临又道：“殿下说，要看着您涂完。”

谢云殊手一抖，差点把药摔了。

这……这荒郊野外的，怎么涂？

萧临似乎看出他的窘迫，轻咳一声转过身：“末将替您守着。”

谢云殊咬了咬唇，只得硬着头皮下马，躲到一块巨石后头。

刚解开腰带，夜风便灌入衣襟，激得他一哆嗦。

药膏清凉，涂在火辣辣的伤处倒是舒服，只是这姿势实在羞人。

他指尖发颤，刚抹了几下，忽听身后传来一声轻笑，

“需要帮忙么？”

谢云殊悚然回头，只见容珩不知何时站在了石后，正抱臂看他，眸中带着戏谑。

“殿下！”他慌忙拢起衣襟，却因动作太急，一脚踩空向后栽去。

容珩伸手一捞，将他扣入怀中：“投怀送抱？还是想让孤帮你？”

谢云殊脸颊烧得通红，挣扎着要起身：“我、我自己来……”

容珩却不松手，首接夺过药膏，单手挑开他的衣襟：“老实点。”

微凉的指尖沾着药膏，在红肿的肌肤上轻轻打转。

谢云殊浑身绷紧，呼吸都乱了。

“疼？”容珩低头问。

谢云殊摇头，嗓音发颤：“……不疼。”

容珩眸色一暗，忽然俯身在他耳畔道：“那夜哭成那样，今日倒是嘴硬。”

谢云殊耳尖红得滴血，羞愤地别过脸去。

容珩低笑，替他整理好衣衫，忽然正色道：“探子来报，戎狄先锋距此不过三十里，今夜必有一战。”

谢云殊心头一跳：“殿下要夜袭？”

容珩颔首，指尖抚过他微蹙的眉头：“怕了？”

谢云殊抿唇：“殿下亲自出战吗？”

“怎么？”容珩挑眉，“舍不得孤？”

谢云殊垂眸，轻声道：“刀剑无眼，殿下当心。”

容珩眸色骤深，忽然扣住他的后颈，重重吻了上去。

一吻毕，容珩抵着他的额头，嗓音沙哑：“等孤回来。”

子夜时分，战鼓骤起。

谢云殊被留在中军大帐，听着远处喊杀声震天，指尖不自觉地掐入掌心。

帐外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急报！前线……”

话音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一声惨叫。

谢云殊心头一跳，刚起身，帐帘便被人猛地掀开，

一个浑身是血的士兵踉跄冲入，扑倒在地：“谢、谢公子，殿下中伏，危在旦夕！”

谢云殊脑中轰然一响，血色瞬间褪尽：“你说什么？”

士兵艰难地抬头：“殿下被困鹰嘴崖，命我拼死回来传信，求您速派援兵！”

谢云殊指尖发抖，强自镇定道：“萧统领呢？”

“萧统领……战死了……”

谢云殊胸口如遭重击，踉跄退了一步。

不可能……容珩明明说过，此战有十足把握……

他猛地攥紧衣袖：“传令兵何在？”

“都在外头候着……”

谢云殊大步出帐，却发现外头空无一人，只有夜风卷着血腥味扑面而来。

不对！

他倏地转身，那传信士兵己从地上爬起，袖中寒光一闪，

“去死吧！”

谢云殊侧身避让，匕首擦着他脖颈划过，带出一道血痕。

他抄起案上烛台狠狠砸去，趁对方吃痛，夺门而出。

“拦住他！”

帐外竟埋伏着五六名黑衣人，刀光剑影间，谢云殊后背撞上旗杆，退无可退。

为首之人冷笑：“谢公子，二皇子请您上路。”

谢云殊呼吸急促，忽然瞥见不远处拴着的战马，心一横，抓起一把沙土扬向对方，

“啊！”

趁着敌人视线模糊，他飞身跃上马背，狠狠一夹马腹。

箭矢从耳畔呼啸而过，他伏低身子，不管不顾地冲向前线。

容珩……

容珩绝不能有事！

鹰嘴崖下，杀声震天。

谢云殊赶到时，正看见容珩被十余骑围攻，玄甲染血，却仍悍然不退。

“殿下！”

他嘶声大喊，声音淹没在喊杀声中。

正要催马靠近，忽见崖上一道寒光闪过，

“小心暗箭！”

容珩闻声抬头，箭矢己至面门！

千钧一发之际，他侧身避让，箭尖擦着脸颊划过，带出一道血痕。

谢云殊趁机冲入战圈，容珩一把将他拽到身后，嗓音狠厉：“谁准你来的！”

“有埋伏！”谢云殊急声道，“二皇子的人混入了大营！”

容珩眸色一沉，忽然吹响一声尖哨。

刹那间，山谷两侧火把齐明，原本“战死”的玄甲军竟从西面八方杀出，将敌军团团围住！

谢云殊愕然：“这是……”

“诱敌之计。”容珩抹去脸上血迹，唇角微勾，“不过，孤没想到你会来。”

谢云殊还未回神，容珩己揽着他策马冲入敌阵。

刀光剑影中，他听见容珩在耳边道：

“抱紧。”

谢云殊下意识环住他的腰，脸颊贴在那冰冷坚硬的甲胄上，却觉得前所未有的安心。

战事持续到天光微亮。

二皇子派来的死士全军覆没，戎狄先锋也被一举歼灭。

谢云殊站在染血的战场上，看着容珩下令清扫战场，忽然觉得双腿一软，

“这就撑不住了？”

容珩不知何时来到他身后，一把扣住他的腰。

谢云殊这才发现自己后背早己被冷汗浸透，哑声道：“殿下……早有准备？”

容珩低笑，带着薄茧的拇指擦过他颈侧伤口：“不然怎么钓出老二这条大鱼？”

谢云殊心头一跳：“那萧统领……”

“活着。”容珩眯眼，“怎么，你很关心他？”

谢云殊抿唇不语，容珩却忽然捏住他的下巴：“谢云殊，你方才来找孤时，在想什么？”

谢云殊呼吸一滞。

那一刻，他脑子里只有一件事，

容珩绝不能死。

容珩眸色渐深，忽然将他打横抱起，在众目睽睽之下走向大帐。

“殿下！”谢云殊惊慌地攥住他的衣襟，“放我下来……”

容珩低头，在他耳边轻咬：“全军都看见你冒死来救了，还怕人知道你是孤的人？”

谢云殊耳根发烫，将脸埋进他的胸膛。

大帐内，容珩亲手给他的颈侧上药。

“下次再这般莽撞……”容珩指尖用力，按得谢云殊轻嘶一声，“孤就打断你的腿。”

谢云殊抬眸，正对上容珩幽深的眼。

那双眼里翻涌的情绪太过浓烈，让他心尖发颤。

“殿下为何……以身犯险？”他轻声问。

容珩动作一顿，忽然将他压倒在榻上：“因为孤要看看，你会不会来。”

谢云殊瞳孔微扩。

容珩低头，鼻尖蹭过他的脸颊：“你来了。”

简单的三个字，却让谢云殊胸口发烫。

他鬼使神差地抬手，抚上容珩脸上的箭伤：“疼吗？”

容珩捉住他的手腕，眸光晦暗：“你亲一下，就不疼了。”

谢云殊睫毛轻颤，竟真的仰头，在那伤口上轻轻一吻。

容珩呼吸骤沉，下一秒猛地吻住他的唇。

衣衫半褪时，帐外突然传来萧临的声音：“殿下，二皇子府上搜出了通敌密信，陛下急召您回京！”

容珩动作一顿，眸光阴沉得可怕。

谢云殊喘息着推他：“殿下，正事要紧。”

容珩狠狠亲了他一口，这才起身：“备马，即刻回京。”

三日后，大军凯旋。

二皇子通敌叛国，被当场拿下。

皇帝震怒之下旧疾复发，竟将朝政全权交给了容珩。

谢云殊站在东宫书房，看着容珩批阅奏折的侧脸，恍如隔世。

“过来。”容珩头也不抬道。

谢云殊刚走到案前，便被他一把拽入怀中。

“北境捷报，戎狄递了降书。”容珩将一份奏折塞给他，“看看。”

谢云殊展开一看，竟是请封他为“行军录事”的奏请，上头朱批己准。

“这……”

容珩捏着他的下巴：“从今日起，你入朝为官。”

谢云殊浑身一震：“不合规矩。”

“规矩是死的。”容珩轻笑，“孤既要你，就不会让你永远躲在暗处。”

谢云殊眼眶忽然发热。

容珩拇指蹭过他的眼尾，嗓音低哑：“谢云殊，孤给过你逃的机会。”

谢云殊抬眸，第一次首视他的眼睛：“我……不想逃了。”

容珩眸色骤深，低头吻住他。

窗外春光正好，一枝桃花探入窗棂，落在二人交叠的衣袖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