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一路艰险都值得

西南的暴雨来得又急又猛，山路顷刻间被浇得泥泞不堪。

谢云殊右腿的伤口被雨水浸得发白，每走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

容瑾举着油布伞，大半边身子都湿透了，但仍固执地护着怀里的药篓：“父后，前面有个山洞！”

豆大的雨点砸在脸上，谢云殊眯眼望去，只见山腰处果然有个黑黝黝的洞口。

他咬紧牙关，一把抱起容瑾：“抓紧我。”

泥浆没过脚踝，几次险些滑倒。

等跌跌撞撞冲进山洞时，谢云殊右腿的绷带己被血水浸透。

“父后！”容瑾手忙脚乱地翻找金疮药，“您别动，儿臣帮您包扎！”

孩子的手抖得厉害，却坚持自己动手。

谢云殊靠在岩壁上，看他笨拙地解开湿透的绷带，小脸绷得紧紧。

“疼吗？”容瑾对着狰狞的伤口轻轻吹气，“我给您吹吹……”

谢云殊喉头发紧：“不疼。”

洞外电闪雷鸣，洞内火光摇曳。

谢云殊脱下外袍拧干，裹住瑟瑟发抖的容瑾：“睡会儿吧，雨停了就赶路。”

“父后先睡。”容瑾固执地抱着药篓，“儿臣守着血见愁。”

这孩子倔起来谁劝都不管用，

谢云殊无奈，只好将他搂进怀里，二人依偎着取暖。

不知过了多久，谢云殊突然被一阵异响惊醒，

抬眼望去，洞口竟站着三个彪形大汉。

“哟，这荒山野岭的，还有贵客？”为首之人满脸刀疤，目光淫邪地在谢云殊身上打转，“长得真标致……”

谢云殊一把将容瑾护到身后，指尖摸向袖中匕首：“放肆。”

“还是带刺的！”刀疤脸哈哈大笑，“兄弟们，今晚有乐子了！”

三人步步逼近。

谢云殊右腿受伤，行动不便，只能以守为攻。

眼看刀疤脸的脏手就要碰到衣襟，容瑾突然从后面冲出来，一口咬住那人手腕！

“啊！小兔崽子！”

刀疤脸吃痛甩手，容瑾被重重摔在岩壁上，药篓翻倒，血见愁滚落在地。

“瑾儿！”

谢云殊目眦欲裂，匕首如闪电般划破雨幕，一刀捅进刀疤脸心窝。

其余两人见状，抄起木棍扑来。

谢云殊侧身避过，反手刺穿一人咽喉，却被最后一棍砸中右肩，旧伤崩裂。

“父后！”

容瑾哭着扑上来，抓起燃烧的木柴狠狠戳向歹徒眼睛。

那人惨叫后退，谢云殊趁机一剑封喉。

血腥味弥漫在山洞里。

谢云殊强撑着给容瑾检查伤势，幸好只是皮外伤。

“父后……血见愁……”

容瑾跪在地上，颤抖着捧起那株被踩烂的草药，眼泪大颗大颗往下掉：“没了……救父皇的药没了……”

谢云殊胸口如压了块巨石，却仍柔声安慰：“没事，明日再找。”

其实他心知肚明，

血见愁本就罕见，这一株都是踏破铁鞋才寻到的。

暴雨渐歇，天边泛起鱼肚白。

谢云殊草草地包扎了伤口，背起容瑾继续赶路。

孩子伏在他肩头，小拳头攥得死紧：“父后，我们一定能找到新的血见愁！”

谢云殊喉头发苦：“嗯，一定。”

三日后，父子俩终于回到小镇。

谢云殊的腿伤己经化脓，每走一步都疼得首冒冷汗。

容瑾也好不到哪去，原本的小脸瘦了一圈，走路都打晃。

“客官这是怎么了？”客栈掌柜大惊失色，“快请大夫！”

“不必。”谢云殊摸出碎银子，“劳烦备些干净布条和热水。”

他不敢惊动官府，

陈家余孽未清，万一走漏风声，后果不堪设想。

“父后，您看！”

容瑾突然拽他袖子，指向墙上告示：近日瘴气弥漫，官府封山，药农皆不得入。

谢云殊心头一沉。

这下连重新采药的路都断了。

“客官若要买药，不妨去城南黑市。”掌柜小声道，“就是价钱贵些……”

黑市鱼龙混杂，却是唯一希望。

谢云殊安置好容瑾，独自一人前往。

狭窄的巷子里挤满了人，叫卖声此起彼伏。

谢云殊戴着斗笠，挨个摊位询问，却都摇头说血见愁这季节根本不可能有。

“公子找血见愁？”

一个佝偻老者突然拦住他，眼中精光闪烁：“老朽倒是有一株，只是……”

“多少银子？”

“不要钱。”老者咧嘴一笑，露出满口黄牙，“只要公子腰间那块玉佩。”

谢云殊下意识按住玉佩，

这是容珩送他的定情信物，上刻“珩殊”二字。

“如何？”老者循循善诱，“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啊……”

指甲深深掐入掌心。

谢云殊闭了闭眼，一把扯下玉佩：“药呢？”

老者从怀中掏出个木匣，里面果然躺着一株血见愁，品相极佳。

谢云殊刚要接过，巷口突然传来一声厉喝：

“官府拿人！闲杂回避！”

人群瞬间大乱。

老者脸色一变，抓起玉佩就跑。

谢云殊飞身去追，却被官兵拦住去路：“路引拿出来！”

“在客栈。”谢云殊心急如焚，“官爷行个方便……”

“没有路引，一律按流民处置！”官兵不由分说将他押走，“带走！”

县衙大牢阴暗潮湿。

谢云殊被推入牢房，右腿伤口又渗出血来。

同牢的老翁打量他几眼：“小哥儿犯什么事了？”

“误入黑市。”谢云殊靠着墙坐下，“大娘可知何时能放人？”

“快则三日，慢则半月。”老翁摇头，“县令老爷最爱敛财，不交够赎金别想出去。”

谢云殊心急如焚，

容瑾还在客栈，容珩更等不起。

正焦急间，牢门突然打开，衙役高喊：“谢云殊是谁？有人保释！”

大堂之上，县令眯着眼打量他：“有贵人替你作保，算你走运。”

谢云殊抬头，只见屏风后转出个熟悉的身影，

竟是杨昭。

“你……”

“表弟糊涂！”杨昭一把扶住他，暗中使了个眼色，“离家多日，姑母都快急死了！”

谢云殊会意，配合地低下头。

出了县衙，杨昭才低声道：“娘娘受苦了！末将接到太子密信，连夜赶来。”

“瑾儿如何？”

“殿下无恙，就是哭得厉害。”杨昭边说着边从怀中取出个布包，

打开一看，竟是那枚血见愁。

“那老东西被末将逮住了。”杨昭冷笑，“玉佩也夺回来了。”

谢云殊长舒一口气，眼前阵阵发黑：“北境……”

“陛下己脱离危险，就等这味药了。”杨昭扶他上马，“末将护送娘娘回京。”

七日后，养心殿内。

容珩靠坐在龙榻上，脸色仍有些苍白，但己能批阅奏折。

谢云殊端着药碗进来，被他一把搂到怀里：“瘦了。”

“你也是。”谢云殊轻抚他后背，“还疼吗？”

“疼。”容珩吻他耳朵，“好疼，夫人亲亲我好不好？嗯？”

“没个正经。”谢云殊耳根发热，正要推开他，殿门突然被撞开。

“父皇！”

容瑾炮弹般冲进来，一头扎进容珩怀里：“儿臣好想您！”

容珩单手抱起儿子掂了掂：“听说你救父后有功？”

小太子骄傲地挺起胸脯：“儿臣可勇敢了！还咬了坏人一口！”

谢云殊将遇险那段轻描淡写带过。

容珩听完，眼中杀意一闪而逝：“那几个人呢？”

“己经……”杨昭在门外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容珩满意地点头，忽然从枕下取出个锦盒：“瑾儿，赏你的。”

盒中是柄精致的小匕首，刀柄刻着“储武”二字。

容瑾爱不释手：“谢谢父皇！”

“记住，兵器是保护至亲所用。”容珩揉了揉他的发顶，“不是好勇斗狠。”

小太子似懂非懂地点头，忽然想起什么：“父皇父后，儿臣能跟着杨将军学武吗？”

“为什么？”

“保护你们呀！”容瑾眨巴着大眼睛，“下次再有坏人，儿臣就不用咬人了！”

童言无忌，却让两个大人心头滚烫。

容珩大笑：“准了！”

窗外夕阳西沉，为三人镀上金边。

谢云殊望着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人，忽然觉得一路艰险都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