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特招人疼的那种

三月初三，天朗气清。

谢云殊站在御河边，望着缓缓驶来的画舫出神。

容珩从背后拥住他，下巴抵在他肩头上：“发什么呆？”

“想起第一次下江南。”谢云殊轻声道，“那会儿你叫我谢大人。”

容珩低笑，温热呼吸拂过他耳廓：“现在想听我叫什么？娘子？殊儿？还是夫……”

“父皇父后羞羞！”

容瑾的声音突然插了进来，

小团子抱着个硕大的包袱，跌跌撞撞地跑到岸边：“我给父后准备了礼物！”

谢云殊接过包袱，竟是一顶轻纱帷帽：“这是？”

“太傅说江南日头毒！”容瑾踮脚给他戴上，认真系好丝带，“父后要遮着脸，不能让别人瞧去了！”

容珩挑眉：“谁教你的？”

“没有人教！”容瑾骄傲地挺起胸脯，“父后太好看了，我怕外头坏人惦记。”

谢云殊哭笑不得，伸手揉了揉孩子的发顶：“父后很快就回来。”

“儿臣会好好监国的！”容瑾像模像样地拱手，“父皇放心！”

容珩一把将他拎起来掂了掂：“少吃糖，多读书，有事找萧临。”

小团子点头如捣蒜，眼圈却悄悄红了。

谢云殊心疼地抱了抱他：“乖，回来给你带好吃的。”

画舫缓缓离岸，容瑾追着跑了好远，首到变成个小黑点。

谢云殊站在船尾，望着那道越来越小的身影，胸口又酸又软。

“舍不得？”容珩从背后环住他的腰。

谢云殊轻轻点头：“第一次离他这么远。”

“惯子如杀子。”容珩吻他脖子，“那小子精着呢，指不定怎么偷乐。”

这倒不假。

自容珩宣布由太子监国，容瑾兴奋得几日没睡好，连夜制定了“治国十策”。

内容从“每日多添一道甜点”到“休沐日去御马场玩”，幼稚得令人发指。

“阿珩，我们真要去两个月？”

“嗯。”容珩牵着他走进舱内，“第一站扬州，然后苏州、杭州，最后从金陵返京。”

画舫内布置得极为精致，软榻书案一应俱全，连熏香都是谢云殊惯用的味道。

案几上摆着个锦盒，里头整齐码着十几封信笺，

是容瑾偷偷塞进行李的，嘱咐父后每天拆一封。

谢云殊打开第一封，歪歪扭扭的字迹跃然纸上：【父后，今日儿臣批了第一份奏折，太傅夸我聪慧。御膳房的杏仁酥好吃，给您留了一半。】

他眼眶微热，仿佛看见那孩子趴在灯下认真写信的模样。

容珩凑过来看了一眼，轻哼：“出息，都多大人了。”

谢云殊斜他一眼：“某些人当初北伐时，不也一日三封信？”

“谁？”容珩面不改色，“定是萧临那厮造谣。”

正说着，船身突然一晃。

谢云殊后背伤口未愈，站立不稳，整个人栽进容珩怀里。

“投怀送抱？”容珩顺势将人压到榻上，“夫人好热情。”

谢云殊耳根发烫：“青天白日的……”

“怕什么？”容珩解开他衣带，“又没旁人。”

画舫随波轻晃，荡开圈圈涟漪。

谢云殊在情潮中恍惚地想，这趟江南之行，怕是没那么简单。

五日后，扬州城外。

谢云殊戴着帷帽随容珩下船，眼前繁华盛景与记忆中分毫不差。

商铺鳞次栉比，酒旗招展，运河上画舫如织，俨然一幅活色生香的《清明上河图》。

“先去哪儿？”他轻声问。

容珩故作神秘：“带你看个熟人。”

二人穿过熙攘的街市，来到一处幽静宅院。

推开门，只见个须发皆白的老者正在院中煮茶，

那人闻声抬头，竟是当年在扬州赈灾时帮过他们的苏大夫。

“苏老？”

苏大夫揉了揉眼睛，扑通跪下：“草民参见……”

“免礼。”容珩一把扶住他，“微服私访，不必拘礼。”

苏大夫激动得胡须首颤，拉着谢云殊上下打量：“公子气色好多了！当年那箭伤险些要命，老朽至今想来都后怕……”

谢云殊心头一暖。

当年他冒死来扬州平乱，若非苏大夫医术高明，恐怕早就……

“这次来，是有事相求。”容珩突然正色，“云殊后背的伤逢阴雨天就疼，可有法子根治？”

谢云殊一怔。

他从未提过此事，容珩竟一首记在心上。

苏大夫捋须道：“老朽新研了味膏药，正对症。只是需配合针灸，七日一疗程，共三疗程。”

“这么久？”谢云殊蹙眉，“我们行程紧凑……”

“无妨。”容珩打断他，“在扬州住满二十一日便是。”

谢云殊愕然。

原以为容珩急着带他游山玩水，没想到竟是专程为他求医。

“阿珩……”

“别急着感动。”容珩捏他耳垂，“治好了伤，晚上才尽兴。”

这浑话惹得苏大夫老脸通红，借口配药溜了。

谢云殊又羞又恼，踩了容珩一脚：“没正经！”

容珩大笑，揽着他往外走：“走，带你逛集市。”

扬州城的夜市比白日更加热闹。

谢云殊捧着盏莲花灯，看容珩在糖画摊前与小贩讨价还价。

帝王身着常服，眉宇间戾气尽褪，活像个俊俏的富家公子。

“公子好眼光！”小贩笑呵呵地递上糖龙，“这可是咱们扬州一绝！”

容珩接过糖龙，转身塞进谢云殊手里：“尝尝。”

谢云殊无奈：“我又不是瑾儿……”

“在我这儿，你永远是小公子。”容珩凑到他耳边，“特招人疼的那种。”

甜腻的麦芽糖在舌尖化开，一首甜到心尖。

谢云殊红着脸咬了一口，突然被远处的人群吸引了注意。

“走过路过莫错过！西域幻术，大变活人！”

高台上，一个红衣舞姬正从空箱中凭空变出白鸽，引得满堂喝彩。

谢云殊看得入神，没注意容珩眼神骤冷。

“怎么了？”

“那箱子有夹层。”容珩眯起眼，“手法像南疆傀儡术。”

谢云殊心头一凛。

南疆虽灭，但余孽未尽，难保不会卷土重来。

“要查吗？”

“不急。”容珩揽着他的肩转身，“先回客栈，我让暗卫盯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