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醉在谢公子一眼万年里

除夕夜，一场大雪覆盖了整个皇城。

谢云殊站在廊下，看着容瑾在院子里堆雪人。

小团子裹得像个棉球，正踮脚往雪人头上插胡萝卜，鼻尖冻得通红也不嫌冷。

“父后！看我堆的像不像父皇？”

谢云殊忍俊不禁，

那雪人顶着个歪歪扭扭的“冕冠”，活像个被雷劈了的土地公。

“像极了。”

他拢了拢狐裘，后背的伤处仍有些隐痛。

自那日改口唤了“阿珩”，容珩私下里越发没个正形，连批奏折都要搂着他，美其名曰“取暖”。

“娘娘。”春桃匆匆走来，“陛下让您去趟御书房。”

谢云殊颔首，叮嘱容瑾别玩太久，这才往御书房去。

一路上宫灯高挂，为雪地铺了层暖黄色的光，倒映着他清瘦的身影。

推开门，却见容珩正对着满案奏折发愣。

听到动静，帝王抬头，眼中闪过一丝疲惫：“来了？”

“怎么不点灯？”

谢云殊随手点亮烛台，昏黄的光晕染开，为容珩的脸添了几分柔和。

他走到案前，自然而然地替容珩按揉太阳穴：“头疼？”

“嗯。”容珩闭眼靠在他身上，“那群老东西又在年关递折子，说什么‘春蒐大典需携后妃同行’。”

谢云殊指尖一顿。

春蒐是每年开春最重要的皇家祭祀，按制确实该帝后同往。

但自他受伤，容珩便以“静养”为由免了他的各项典仪。

“我去就是了。”

“不行。”容珩斩钉截铁，“山路颠簸，你的伤还未痊愈。”

谢云殊无奈：“那总不能……”

“我自有安排。”容珩突然将他拉到腿上，从袖中取出个锦盒，“先看看这个。”

盒中静静躺着枚羊脂玉佩，雕着交颈鸳鸯，做工精巧至极。

谢云殊刚拿起，就发现背面刻着两个小字，

【珩殊】。

“这是……”

“聘礼。”容珩咬他耳朵，“当年仓促成婚，欠你的。”

谢云殊耳根发烫，玉佩在掌心微微发烫：“都老夫老妻了……”

“谁跟你老夫老妻？”容珩不满地捏他腰，“我还没听够你叫夫君呢。”

这浑话惹得谢云殊脖颈都红了，慌忙转移话题：“春蒐的事到底……”

“我让瑾儿代你去。”容珩把玩着他的手指，“正好让百官看看，我大周储君的风采。”

这安排确实巧妙。

容瑾虽年幼，但天资聪颖，若能在大典上露脸，既可堵住悠悠之口，又能为将来继位铺路。

“那孩子知道吗？”

“明日再说。”容珩忽然抱起他走向内室，“今晚，咱们守岁。”

子时将至，凤仪宫暖阁里炭火正旺。

容瑾困得东倒西歪，还强撑着要守岁。

谢云殊心疼孩子，哄道：“先去睡吧，明日还要早起拜年。”

“不行……”容瑾揉着眼睛，“父皇说要一起迎新春……”

话音未落，容珩推门而入，手里提着个精致的走马灯：“看看这个。”

灯面绘着三人嬉戏的图样，转动时活灵活现。

容瑾一下子精神了，欢呼着扑上去：“给我的吗？”

“嗯。”容珩揉了揉他的发顶，“里面还有惊喜。”

孩子凑近灯罩一看，发现内壁用金粉写着【长乐未央】西个小字，正是他前几日刚学会的成语。

“父皇最好了！”

容瑾兴奋地举着灯满屋跑，哪还有半点困意？

谢云殊无奈摇头：“你这样，他更不肯睡了。”

容珩揽着他的肩低笑：“守岁嘛，热闹些好。”

窗外飘着雪，屋内暖意融融。

谢云殊望着玩闹的容瑾和身侧温柔的容珩，胸口像被什么填满了。

曾几何时，他以为深宫寂寞，却不料有一日能得这般人间烟火。

“在想什么？”容珩捏他耳垂。

谢云殊轻笑：“想起那夜，你装醉诓我。”

那是改变他一生的夜晚，容珩借酒将他强留在东宫，从此纠缠不清。

“不是装醉。”容珩眸光渐深，“是真醉了，醉在谢公子一眼万年里。”

这情话说得坦荡，谢云殊心头一热，正要回应，

容瑾突然挤到二人中间：“父皇父后！新年好！”

原来不知不觉，更漏己过子时。

“新年好。”谢云殊掏出早备好的红封，“祝瑾儿学业精进。”

容珩也摸出个沉甸甸的金锁：“平安顺遂。”

容瑾美滋滋地收了礼物，忽然一手拉住一个大人：“我也准备了礼物！”

他从怀里掏出两张皱巴巴的宣纸，竟是手写的“福”字，笔法稚嫩却认真。

“太傅说我的字有进步！”孩子骄傲地挺起胸脯，“特意写给父皇父后的！”

谢云殊眼眶微热，小心地将字折好收进袖中：“父后很喜欢。”

容珩则首接抱起容瑾转了个圈：“好小子，不愧是我的儿子！”

欢声笑语中，新年的第一缕阳光悄然透窗而入，为三人镀上金边。

正月十五，春蒐（sōu）大典如期举行。

容瑾一身杏黄色骑装，在容珩的指导下亲自射中了开典的第一只猎物，赢得满朝喝彩。

谢云殊站在城楼上远远望着，唇角不自觉地上扬。

“娘娘。”萧临忽然匆匆走来，“南疆密报。”

谢云殊展开一看，脸色顿变，

南疆余孽竟在春蒐必经之路上埋了火药！

“陛下知道吗？”

“己经派人去禀报了。”萧临低声道，“但陛下正在主持大典，恐怕……”

谢云殊当机立断：“备马，我亲自去。”

“可您的伤……”

“无妨。”

一路疾驰，谢云殊后背的伤处被颠得生疼，却顾不得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