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青铜铃铛

七月的太阳像一盆烧红的炭火，毫不留情地倾倒在青石村的晒谷场上。莫小凡懒洋洋地躺在谷场中央的草垛旁，嘴里叼着一根麦秆，眯着眼睛看向天空飘着的云，嘴里碎碎练着多久能下雨。

"这鬼天气，连狗都不会出门。"

他嘟囔着，伸手从身旁的竹篮里摸出一块冰镇西瓜。

西瓜是村东头王寡妇给的——说是给，倒不如说是扔。那女人隔着老远就把西瓜丢了过来，像是怕沾染上什么晦气的东西似的。

莫小凡嘴角扯出一个自嘲的笑，用力咬下一口西瓜，甜腻的汁水顺着下巴流到衣襟上，

晒谷场周围零星有几个村民在忙碌，看见莫小凡，都下意识地绕开走。老李头挑着担子经过，远远地就变了道；几个玩耍的孩子被大人匆匆拉走；就连平日里最和善的张婆婆，也假装没看见他，低着头快步走过。

"守村人嘛，就该有个守村人的样子。"

莫小凡自言自语，声音故意放大到周围人都能听见。他伸了个懒腰，把西瓜皮随手一扔，然后夸张地打了个饱嗝。

没有人回应他。晒谷场上只有热浪翻滚的声音和远处蝉鸣的叫声。

莫小凡忽然觉得有些无趣。他清了清嗓子，开始哼起一首奇怪的小曲：

"铜铃响，鬼门开，

槐树下，有人来。

月儿弯，照西墙，

谁家姑娘哭断肠......"

这曲子调子古怪，歌词更是莫名其妙，但莫小凡从小就会唱，也不知道他是从哪里学来的。

据村里老人说，这是他亲生父母留给他的唯一东西——如果那些关于莫小凡被遗弃在村口槐树下的传言是真的话。

唱着唱着，莫小凡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他感觉到一阵没来由的心慌，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暗中注视着他。他猛地回头，却什么都没有看到，只看见晒谷场边缘那棵老槐树在热风中轻轻摇晃。

"见鬼了，怎么感觉有什么东西在盯着我？"

莫小凡嘟囔着，伸手拍了拍屁股上的草屑，还是回家睡个午觉吧。

莫小凡的家在村子最西头，是间低矮的土坯房，门前杂草丛生，连条像样的路都没有。村里人都说这地方阴气重，不宜居住，但莫小凡住了十多年，倒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除了偶尔半夜会听到些奇怪的声响。

这天晚上，莫小凡被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吵醒。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发现声音来自后院。

"肯定是该死的野猫。"

莫小凡咒骂着翻了个身，想把被子拉过头顶继续睡。

但传来声音越来越大，不像是动物能弄出来的动静，本想也继续睡觉的莫小凡也彻底醒了，他坐起身，竖起耳朵仔细听。

就听见那声音像是有人在用指甲轻轻刮擦树皮，又像是金属物品相互碰撞的声响，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听得让人头皮发麻。

莫小凡摸黑下了床，从抽屉里找出一把手电筒。电筒发出的光昏黄微弱，只能照亮前方一小块区域。

后院的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一股寒冷的风迎面扑来。吹得莫小凡打了个寒颤，按理说七月的夜晚不该这么冷。他握紧手电筒，小心翼翼地迈出门槛，心里极度恐慌。

后院只有一棵老槐树，据说是建村时就有的，树干粗得要三个成年人才能合抱。月光下，槐树的影子像一只张牙舞爪的怪物，覆盖了大半个院子。

声音就是从槐树方向传来的。

莫小凡深吸一口气，慢慢靠近，手电筒的光在槐树粗糙的树皮上扫过，忽然，他注意到树干根部附近的泥土有些异样——那里的地面微微隆起一个包，像是有什么东西从下面顶了上来。

就在他弯腰查看时，手电筒的光无意间照到了树干。

只是一瞬间，莫小凡以为自己眼花了——树皮上似乎浮现出一些奇怪的符号，像是被人用刀刻上去的古老文字，但等他定睛再看时，那些符号又消失了，像是从来都没有出现过一样。

"真是见鬼了......"

莫小凡喃喃自语，心跳加速。他蹲下身，用手拨开隆起的泥土，手指触到了什么坚硬的东西。

他跑回屋里，从杂物间翻出一把早己生锈的铁铲，返回后院。铲子插入泥土时发出沉闷的声响，莫小凡的额头很快渗出汗水，他也不敢停下。随着挖掘的深入，那股阴冷的感觉越来越明显，他的手臂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突然，铲尖碰到了什么金属物品，发出一声清脆的"叮的一声——"。

那声音异常悠长，在夜色中回荡，莫小凡的耳膜一阵刺痛，眼前闪过一些破碎的画面——一个穿红嫁衣的女子，一串晃动的铜铃，还有一双充满恐惧的眼睛......

幻觉转瞬即逝。莫小凡晃了晃脑袋，继续挖掘几分钟后，他终于看清了土里的东西——那是半截青铜铃铛，表面覆盖着绿色的铜锈，但依然能辨认出上面刻着的诡异符文。那些符文扭曲如蛇，和莫小凡在手电筒光下隐约看到的树皮上的符号极为相似。

莫小凡犹豫了一下，伸手去拿铃铛。就在他的手指接触到青铜表面的瞬间，一阵刺骨的寒意顺着指尖迅速窜上手臂，他猛地缩回手，铃铛又掉回土坑里。

"这玩意儿邪门得很......"

莫小凡盯着铃铛，心跳如鼓。他忽然想起白天自己哼的那首小曲——

"铜铃响，鬼门开"。

夜风吹过，槐树的枝叶沙沙作响，仿佛在低声诉说着什么秘密。莫小凡抬头看了看月亮，发现它不知何时己经变成了一种不祥的血红色。

他咽了口唾沫，决定先把铃铛挖出来再说。不管这是什么，明天天一亮，他就去找村里最见多识广的老赵头问问。

莫小凡不知道的是，就在他专心挖掘的时候，槐树的影子正在他身后无声地伸展，像一双等待己久的手，慢慢向他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