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血色银杏（下）

“他有预案…他一定有…”

话音未落！

染坊那扇沉重的、锈迹斑斑的前门，突然传来一声极其粗暴的、令人心胆俱裂的撞击声！

“哐——！！！”

紧接着是第二下！第三下！铁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灰尘簌簌落下！

“开门！特高课搜查！反抗者格杀勿论！” 生硬冷酷的日语咆哮穿透铁门！

追兵…到了！

而且…是首奔这里！目标明确！绝不是偶然搜查！

苏晚瞳孔骤缩！心脏如同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暴露了？！怎么会这么快？！她猛地看向地上昏迷的顾砚舟，又看向惊恐绝望的老妇人和年轻汉子…周慕云！定位器！顾砚舟昏迷中的呓语如同惊雷般炸响！是那个定位器！暴露了陈启明的藏身点！也…暴露了他们这个临时联络点？！

“后…后门！快！从后门走！” 老妇人最先反应过来，声音带着哭腔，一把拉起的年轻汉子，又去拽苏晚，“快走啊！孩子！”

“他怎么办？！” 苏晚指着地上气息奄奄的顾砚舟，声音嘶哑。

“带不走啊！” 年轻汉子绝望地低吼，“外面全是鬼子！带着他我们都得死！”

“哐——！！！” 前门的撞击声更加猛烈！铁栓发出刺耳的扭曲声！门板己经向内凸起！

死亡…近在咫尺！

苏晚的目光死死盯在顾砚舟惨白灰败的脸上。这个掌握着一切秘密、欺骗了她、却又让她付出了惨烈代价才救回来的男人…难道就要这样落入日寇之手？或者…死在这里？

恨意与一种更复杂的、连她自己都无法分辨的情绪激烈冲撞！

“走！” 老妇人用尽力气拽了她一把，声音凄厉！

就在这时！

地上昏迷的顾砚舟，身体突然极其剧烈地抽搐了一下！他猛地睁开眼！那双深不见底的瞳孔此刻布满了猩红的血丝，涣散而疯狂！仿佛被某种极致的痛苦和梦魇所支配！他沾满血污的手，如同铁钳般，死死地抓住了苏晚冰冷的手腕！力道之大，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

“别…别碰…” 他的声音嘶哑破碎，如同砂纸摩擦，每一个字都带着浓重的血腥气，眼神却死死地、带着一种绝望的恳求和警告，穿透苏晚混乱的意识，“银杏…核心…不稳定…强…强行…启动…会…反噬…抹…抹除…”

反噬…抹除…又是这个词！和他昏迷前的呓语一模一样！

苏晚的心猛地一沉！强行启动？启动什么？《天工图谱》？他是在警告她，不要在这种状态下再次强行使用技能？！

没等她细想！

“轰隆——！！！”

染坊前门那扇沉重的铁门，在一声巨大的撞击轰鸣中，轰然向内倒塌！激起漫天灰尘！

刺目的手电筒光柱如同死神的眼睛，瞬间撕裂了昏暗的染坊空间！几道穿着土黄色军装、端着上了刺刀的三八式步枪、面目狰狞的身影，如同地狱爬出的恶鬼，踏着铁门的废墟，冲了进来！为首的一个矮壮军官，眼神如同毒蛇，瞬间锁定了角落这个临时隔间！

“八嘎！在那里！抓住他们！” 生硬的日语咆哮伴随着拉动枪栓的冰冷脆响！

“快走——！” 老妇人发出凄厉的尖叫，猛地将苏晚和年轻汉子向后门方向狠狠一推！同时，她佝偻的身体爆发出惊人的力量，抓起地上一根沉重的木棒，如同扑火的飞蛾，朝着冲进来的日军士兵迎了上去！

“大娘——！” 年轻汉子目眦欲裂！

“走啊——！” 老妇人嘶吼着，木棒狠狠砸向冲在最前面的鬼子！

“砰！” 枪响了！沉闷而短促！

老妇人前冲的身体猛地一僵！胸口瞬间炸开一团血花！她踉跄了一下，浑浊的眼睛死死瞪着冲进来的敌人，手中的木棒无力地垂下，身体缓缓向后倒去，重重砸在冰冷的染缸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不——！” 年轻汉子发出绝望的嘶吼！他猛地拔出一把藏在腰间的匕首，就要冲上去拼命！

苏晚的心脏如同被狠狠捅了一刀！巨大的悲痛和冰冷的杀意瞬间冲垮了理智！她看着老妇人倒下的身体，看着鬼子狰狞的面孔，看着地上顾砚舟死死抓住她手腕的手…后背那片沉寂的幽蓝纹路，在这极致的刺激和死亡的威胁下，如同被点燃的火药桶，轰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撕裂灵魂的灼热和狂暴的嗡鸣！

强行启动！

一个疯狂到极点的念头如同魔咒，瞬间占据了苏晚混乱的脑海！顾砚舟的警告？去他妈的警告！抹除？反噬？那又如何？！她只知道，她要这些畜生偿命！她要撕碎他们！

“啊——！！！” 她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尖啸！猛地挣脱了顾砚舟冰冷的手！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眸瞬间被一种近乎神性的、冰冷的、毁灭性的光芒彻底占据！

意识沉入深渊！《天工图谱》那冰冷的、巨大的AR界面在她脑海中轰然展开！核心区域不再是人体模型，而是…一个疯狂旋转的、由无数幽蓝光点构成的、巨大的银杏叶符号！符号周围，代表着毁灭的能量条如同失控的火山，疯狂飙升！刺目的红光警报占据了整个视野：

检测到极端精神波动！符合“濒死爆发”协议！

强行接入“超频能量引导（神级）”模块！

目标锁定：敌对生命体 x 6！能量引导方向：定向冲击波（毁灭级）！

警告！警告！警告！此操作将严重透支生命本源！不可逆损伤风险99.9%！记忆抹除风险99.9%！是否确认？

抹除？毁灭？代价？

苏晚的嘴角极其缓慢地向上扯起一个冰冷到极致、疯狂到极致的弧度！她的目光如同穿透虚空，死死锁定那几个正狞笑着、挺着刺刀冲过来的日军士兵！意识中，一个如同来自地狱深渊的意念狠狠砸下：

“确——认——！！！”

嗡——！！！

一股无法形容的、仿佛来自灵魂最深处的、庞大到足以撕裂时空的狂暴能量，顺着脊椎轰然冲上苏晚的头顶！后背那片幽蓝纹路瞬间爆发出刺目欲盲、几乎将整个昏暗隔间照成白昼的恐怖光芒！无数细密的、如同实质电流般的幽蓝电弧在她身体表面疯狂跳跃、缠绕！她乌黑的长发（连同那些刺眼的灰白）被无形的力量激得根根倒竖！

“呃啊——！！！” 旁边的年轻汉子被这突如其来的、非人的景象和恐怖的能量威压吓得魂飞魄散，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叫，身体控制不住地向后跌倒！

那几个冲在最前面的日军士兵也瞬间僵住了！脸上狰狞的笑容凝固，取而代之的是极致的惊骇和难以置信！他们看着那个站在昏黄马灯光晕边缘、浑身缠绕着幽蓝电弧、如同魔神降临般的女人，仿佛看到了世界上最恐怖的景象！

“妖…妖怪！” 矮壮军官的声音因恐惧而扭曲变形！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瞬间！

“轰——！！！”

一道刺目的、巨大的、由纯粹毁灭性能量构成的幽蓝色冲击波，如同挣脱了束缚的远古巨兽，以苏晚为中心，呈扇形朝着前方那几名日军士兵，狂暴地、无声地、却又带着湮灭一切的气势，猛地爆发开来！

没有震耳欲聋的巨响！只有一种空间被强行撕裂、物质被瞬间分解的、令人灵魂颤栗的嗡鸣！

被冲击波正面扫中的三名日军士兵，脸上的惊骇瞬间定格！他们的身体如同被投入炼钢炉的蜡像，在幽蓝光芒中无声地、迅速地扭曲、变形、分解！军装化作飞灰，血肉骨骼如同风化的沙雕般寸寸崩解！连一声惨叫都来不及发出，便彻底消失在原地，只留下空气中弥漫的、浓烈的焦糊味和臭氧气息！

后面的三名士兵和那个矮壮军官，虽未被正面击中，但也被冲击波的余威狠狠掀飞出去！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砸中，重重地撞在远处的废弃染缸和墙壁上！骨骼碎裂的脆响清晰可闻！他们口喷鲜血，如同破麻袋般摔落在地，生死不知！

隔间内，一片死寂！只有幽蓝电弧在空气中跳跃发出的细微噼啪声，和苏晚粗重得如同破风箱般的喘息声。

成功了…毁灭…

苏晚的身体晃了晃，如同被抽干了所有力气。眼中那冰冷毁灭的光芒迅速褪去，只剩下无尽的疲惫和空洞。后背纹路的灼热感如同退潮般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入骨髓的、被彻底掏空的冰冷和空虚。视野彻底被黑暗占据，天旋地转！她甚至来不及看一眼地上的顾砚舟，便眼前一黑，身体如同断线的木偶，软软地向后倒去！

“苏…苏小姐！” 年轻汉子惊魂未定，连滚爬爬地冲过来，接住了她的身体。

苏晚在他怀里，双目紧闭，脸色呈现出一种死人才有的灰败。更让年轻汉子魂飞魄散的是——她额前、鬓角处，那原本只是部分灰白的长发，此刻…竟然如同被无形的寒霜彻底覆盖！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发根到发梢，褪去了所有颜色，变成了…一片毫无生气的、刺眼的、如同垂暮老人般的…银白！

“头…头发…” 年轻汉子声音颤抖，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恐惧。这诡异的景象比刚才的冲击波更让他胆寒！

就在这时！

“嗒…嗒嗒…嗒嗒嗒…”

一阵极其微弱、却带着某种特殊节奏的、如同摩斯密码般的震动声，突然从苏晚紧握的拳头里传来！是那枚银杏叶胸针！它在苏晚耗尽所有力量、陷入昏迷的瞬间，竟然再次发出了联络信号！

年轻汉子猛地看向苏晚紧握的拳头。他记得，陈先生说过，这枚胸针是紧急联络的钥匙…

他颤抖着，小心翼翼地掰开苏晚冰冷僵硬的手指。

冰冷的银质银杏胸针躺在她的掌心，叶脉间极其细微的纹路，正闪烁着极其微弱、却异常急促的幽蓝光芒！那光芒闪烁的节奏，带着一种悲壮的、仿佛用尽最后生命力的…诀别信号！

年轻汉子不懂密码，但他能清晰地感受到那光芒中传递出的绝望和不祥！

他猛地抬头，望向染坊外枪声刚刚停歇的方向，望向陈启明牺牲的地方，一个可怕的念头如同毒蛇般钻入脑海——这信号…难道是…陈先生…在生命的最后…发出的？！

就在这时！

“噗…噗噗噗…”

一阵极其轻微的、仿佛布料被穿透的声音，极其突兀地在死寂的隔间里响起！

年轻汉子疑惑地低头，看向声音来源——是地上昏迷不醒的顾砚舟！他胸口的衣服上，正诡异地、无声地绽放出几朵…小小的、暗红色的血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