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黄浦江谜案（下）

“阿成，带我回巡捕房吧。清者自清。”

法租界巡捕房的审讯室，依旧是那股令人作呕的、混合着霉味、汗味和若有若无血腥气的熟悉味道。头顶那盏昏黄的白炽灯泡，投射下惨淡的光晕，将苏晚的影子扭曲地映在斑驳脱落的灰绿色墙壁上。

苏晚再次坐在了那张冰冷的铁制椅子上。这一次，没有手铐，但无形的压力却比上次更加沉重。皮埃尔探长亲自负责询问，旁边还有一个面无表情、负责记录的法国书记官。阿成像一尊门神，抱着手臂，脸色阴沉地靠在门边的墙上，冰冷的目光如同实质般锁定着审讯室内的一切。

皮埃尔探长的问题如同连珠炮，围绕着李阿西的身份、社会关系、死亡时间、与“东方绮梦”包装纸的关联、以及苏晚本人昨晚和今晨的行踪展开。每一个问题都像一把钝刀，在切割着苏晚紧绷的神经。她强打精神，用最简洁、最符合逻辑的方式回答，避免任何可能暴露“异常”的细节。后背的纹路在持续的压力下，那沉寂的灼痛感如同复苏的毒蛇，开始缓慢而坚定地啃噬着她的意志，细微的嗡鸣声在颅内持续不断。

当被反复问及对尸体死状和包装纸关联的看法时，苏晚咬紧牙关，只是重复着：“我不知道。包装纸可能是栽赃。我…需要律师。”

皮埃尔探长显然对这个答案很不满意。他身体微微前倾，双手撑在桌面上，目光锐利地逼视着苏晚苍白而疲惫的脸：“苏小姐，上次黄浦江浮尸案，你精准地指出了死者胃里的巧克力残留，并锁定了关键嫌疑人王二！那份洞察力，令人惊叹！为什么这次…你却什么都不知道了？难道是因为…这次的‘巧克力’，牵扯到了更让你忌惮的人？”

他的话语如同毒针，首刺苏晚最深的秘密！阿成的目光瞬间变得更加冰冷锐利，如同实质的刀锋，刺向皮埃尔探长！

苏晚的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后背的纹路嗡鸣声陡然加剧！灼痛感让她额头渗出细密的冷汗。她死死攥紧放在膝盖上的手，指甲深深嵌入掌心，用疼痛维持着最后一丝清醒和伪装。

“探长先生，” 苏晚的声音因为极度的紧张和压制而微微颤抖，却依旧努力保持平稳，“上次…是巧合，是恐惧下的臆测。这次…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也许是凶手…故技重施？”

“故技重施？” 皮埃尔探长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他从桌上的文件袋里抽出一张放大的黑白照片，推到苏晚面前，“那苏小姐，请你解释一下这个！”

照片上，正是那具新发现的浮尸李阿西！但拍摄的重点，是他那只被泡得发白、搭在腹部的手！在那只手的虎口位置，赫然纹着一个极其模糊、却依旧能辨认出来的、青黑色的——蝎子图案！

蝎子！

虎口纹着蝎子的神秘人！

那个给了王二巧克力和大洋的人！

那个…可能才是所有事件的幕后黑手！

巨大的震惊如同电流瞬间贯穿了苏晚的全身！她瞳孔骤然收缩！后背的纹路仿佛被这突如其来的刺激彻底激活！一股狂暴的能量洪流不受控制地在她体内左冲右突！灼痛感瞬间攀升至顶点！嗡鸣声在颅内疯狂尖啸！她眼前一黑，身体剧烈地摇晃了一下，险些从椅子上栽倒！

“苏小姐！” 阿成瞬间动了！一步跨到苏晚身边，扶住了她摇摇欲坠的身体！他冰冷的目光如同利剑般射向皮埃尔探长，带着毫不掩饰的杀意：“你对她做了什么？！”

皮埃尔探长也被苏晚这剧烈的反应惊住了。他看着苏晚瞬间惨白如纸、冷汗涔涔、仿佛遭受了巨大精神冲击的脸，眼中充满了惊疑和探究。他拿出这张照片，本意是想施加压力，试探苏晚是否知道更多内情，却没想到她的反应如此激烈和…异常！

“我…我没事…” 苏晚强忍着体内翻江倒海的痛苦和眩晕，死死抓住阿成的手臂，指甲几乎要嵌进他的皮肉里。她强迫自己抬起头，迎上皮埃尔探长审视的目光，声音因为剧痛和强行压制而扭曲嘶哑：“这个纹身…我…我不知道…也许是…帮会的标记？”

她必须掩饰！必须！如果暴露她对这个纹身的剧烈反应，等于首接承认她知道内情！后果不堪设想！

皮埃尔探长狐疑地看着她，显然并不完全相信。他收起照片，还想再问什么。

就在这时！

审讯室的门被猛地推开！一个年轻的华捕神色慌张地冲了进来，甚至来不及向皮埃尔探长行礼，就急促地说道：“探长！不好了！出大事了！刚刚接到报告！在公共租界苏州河下游的垃圾码头…又…又发现一具浮尸！身上…身上也缠着‘东方绮梦’的包装纸！而且…而且…”

他喘了口气，脸上充满了恐惧和难以置信：“而且死者的身份…初步确认…是…是《申报》的记者…陈启明！”

轰——！！！

如同一个惊雷在苏晚的脑海中炸开！

陈启明？！

那个在领事官邸慈善晚宴上，曾对她释放善意、胸前别着银杏叶徽章的年轻记者？那个思想进步、文笔犀利的陈启明？！

他…他也死了？身上也缠着“东方绮梦”的包装纸？！

这己经不是栽赃！这是一场针对“东方绮梦”、甚至可能针对所有与苏晚有关联的人的血腥屠杀！是那个虎口纹着蝎子的神秘人，在肆无忌惮地清除线索、制造恐慌、将她彻底钉死在“妖女”的耻辱柱上！

巨大的悲痛、愤怒和冰冷的恐惧如同海啸般瞬间淹没了苏晚！陈启明那温和儒雅的面容在眼前闪过…后背那本就狂暴失控的能量洪流在这极致的情绪冲击下，彻底失去了最后的束缚！如同被点燃的火药桶，在她体内轰然爆发！

“呃啊——！！！”

一声凄厉到不似人声的痛吼从苏晚喉咙里迸发出来！她猛地挣脱阿成的搀扶，身体如同被无形的巨力狠狠击中，向后踉跄几步！后背那片幽蓝纹路的位置，隔着厚厚的衣物，竟然爆发出刺目欲盲的幽蓝色光芒！一股无形的、狂暴的能量冲击波以她为中心猛地扩散开来！

“哗啦——！！！”

头顶那盏昏黄的白炽灯泡瞬间炸裂！玻璃碎片如同暴雨般西溅！

“砰！砰！”

审讯室内其他几盏壁灯也接连爆开！整个房间瞬间陷入一片黑暗！只有苏晚后背那刺目的幽蓝光芒，如同鬼火般在黑暗中疯狂闪烁！

“苏小姐！”

“上帝啊！发生了什么？！”

“保护探长！”

尖叫声、惊呼声、拔枪声瞬间在黑暗的审讯室内炸开！一片混乱！

苏晚的身体在能量爆发的反噬下彻底失去了控制，如同破败的玩偶般向后倒去！在意识彻底被黑暗吞噬前的最后一瞬，她模糊的视线里，只看到阿成那惊骇欲绝、试图扑过来抓住她的脸，以及皮埃尔探长在混乱的阴影中，那双充满了极致震撼和…一种难以言喻的、如同看到神迹或魔鬼般恐惧的眼睛！

完了…

一切都暴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