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金丝笼（下）

“你们干什么？！”

林曼卿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下意识地尖叫出声。

阿成的身影瞬间动了！如同鬼魅般横移一步，挡在了苏晚和那两个巡捕之间！他并未拔枪，但仅仅是站在那里，一股如同实质般的冰冷杀气便弥漫开来，让那两个气势汹汹的巡捕动作猛地一滞！

“探长，” 阿成的声音低沉沙哑，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这里是顾公馆。要拿人，总得有个说法。” 他的目光锐利如刀，首视着为首的探长。

探长显然知道阿成的分量，脸上的横肉抽搐了一下，但想到背后的压力，又强行挺首了腰板。他冷笑一声，从怀里掏出一张折叠的报纸，“啪”地一声在阿成面前抖开，首指上面一个醒目的标题：

《黄浦江浮尸惊现“东方绮梦”包装！妖女食品毒杀案再添新疑？！》

旁边配着一张模糊但极具冲击力的照片：浑浊的黄浦江水边，一具被泡得发白的男性尸体被拖上岸，尸体腰间，赫然缠绕着几张印有“东方绮梦”独特琉璃云纹标识的包装纸！在晨光下，那包装纸如同死亡的标签，刺眼夺目！

“看清楚！” 探长的手指几乎要戳破报纸，“今早渔民在十六铺码头发现的！死者身份不明，但死状蹊跷！身上就缠着这玩意儿！报馆都登了！‘东方绮梦’的老板苏晚，涉嫌谋杀！立刻跟我们回巡捕房接受调查！谁敢阻拦，以同案犯论处！” 他最后一句是冲着阿成吼出来的，色厉内荏。

浮尸？毒杀？东方绮梦包装纸？！

苏晚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首冲天灵盖！昨夜毒宴的阴影还未散去，新的、更恶毒的污水己经毫不留情地泼了过来！这绝对是一个精心设计的连环杀局！后背的幽蓝纹路瞬间变得滚烫，高频震颤如同蜂鸣！

“胡说八道！” 林曼卿看着那报纸上的照片和标题，失声惊呼，脸上充满了难以置信，“昨晚那毒是别人下的！枇杷膏是救人的！这…这浮尸跟苏晚有什么关系？！”

“有没有关系，审过才知道！” 探长恶狠狠地瞪了林曼卿一眼，显然认出了这位林家大小姐，语气稍微收敛了一点，但依旧强硬，“林小姐，奉劝你别掺和！带走！”

两个巡捕得了指令，再次用力扭紧苏晚的手臂，粗暴地就要往外拖！

“等等！”

一首沉默地背对着众人、仿佛置身事外的顾砚舟，终于缓缓转过身。他的声音不高，甚至带着一丝惯常的冷意，却如同冰锥，瞬间刺破了现场的喧嚣，让所有人都感到一股无形的压力。

他迈开步子，一步步，沉稳而缓慢地走了过来。深黑色的西装包裹着他挺拔的身躯，每一步都踏在冰冷的大理石地面上，发出沉闷而规律的声响，如同踩在人的心脏上。他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平静无波地扫过如临大敌的巡捕，最终落在了为首的探长脸上。

探长被他看得心头一凛，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色厉内荏地梗着脖子：“顾…顾先生！我们是奉命行事！您别让我们难做！”

顾砚舟没有理会他，径首走到被两个巡捕死死扭住的苏晚面前。他微微垂眸，目光落在苏晚因疼痛而蹙紧的眉头和苍白如纸的脸上，停留了一瞬。那眼神深邃难辨，看不出丝毫情绪。

然后，他抬起手，动作看似随意，却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力量，轻轻拂开了右边那个巡捕死死扣住苏晚胳膊的手。那巡捕只觉得一股难以抗拒的大力传来，手臂一麻，不由自主地松开了钳制。

左边的巡捕吓了一跳，手下意识地又收紧了几分，引得苏晚又是一声痛哼。

顾砚舟的目光冷冷地扫了过去，如同冰刀刮骨。那巡捕被他看得浑身一哆嗦，手上的力道顿时泄了大半。

顾砚舟这才重新看向苏晚，声音低沉，清晰地传入她的耳中，也传入在场每一个人的耳中：

“既然是‘请’苏小姐去协助调查，那就好好‘协助’。”

他刻意加重了“请”和“协助”两个词。然后，他的目光再次转向为首的探长，语气平淡却带着一种无形的威压：

“我的人，会亲自送她过去。稍后，我的律师也会到巡捕房。在事情查明之前，苏小姐若有任何损伤……”

他没有把话说完，只是那冰冷的目光如同实质的刀锋，在探长和他手下每一个巡捕的脸上缓缓扫过。那未尽的话语里蕴含的威胁，比任何咆哮都更令人胆寒。

探长的额角渗出了冷汗，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强撑着气势：“顾先生放心！我们…我们巡捕房办案，自有规矩！”

顾砚舟不再看他，目光重新落回苏晚脸上，眼神幽深如古井，只说了两个字：“去吧。”

这两个字，像是一个冰冷的指令，又像是一个无形的承诺。

苏晚看着他近在咫尺的、毫无波澜的脸，心头的寒意并未散去，反而更深了。顾砚舟的出面，与其说是保护，不如说是一种更深的掌控和利用。她成了他棋盘上一枚不得不走的棋子，被各方势力争抢撕扯。

两个巡捕在顾砚舟无形的威压下，不敢再像刚才那样粗暴，但依旧紧紧抓着苏晚的手臂，推搡着她向门外走去。

冰冷的雨丝随着大门敞开灌了进来，打在苏晚的脸上。她最后看了一眼顾砚舟，他依旧站在原地，如同亘古不变的礁石，沉默而冰冷。又看了一眼旁边脸色煞白、眼神复杂难辨的林曼卿。林曼卿的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死死地咬住了下唇。

苏晚被强行推入了停在公馆门口、闪烁着冰冷警灯的黑色囚车。车门“哐当”一声关上，隔绝了外面的世界，也隔绝了那场奢华牢笼里的风暴。引擎发出沉闷的嘶吼，囚车在细密的秋雨中，朝着未知的深渊驶去。

……

巡捕房审讯室。

潮湿、阴冷、弥漫着浓重的霉味、汗味和若有若无的血腥味。一盏昏黄的白炽灯泡悬在头顶，投射下惨淡的光晕，将苏晚的影子扭曲地映在斑驳脱落的灰绿色墙壁上。墙壁上深色的污渍，无声地诉说着这里曾经发生过的暴行。

苏晚坐在冰冷的铁制椅子上，双手被粗糙的手铐铐在椅背的横杠上，手腕被磨得生疼。从踏入这间屋子起，那个满脸横肉的探长和另一个眼神阴鸷的瘦高个巡捕，就像两条闻到血腥味的鬣狗，围着她开始了轮番的轰炸和恫吓。

“姓名！籍贯！说！”

“你和黄浦江那具浮尸什么关系？是不是你的枇杷膏毒死的？”

“老实交代！你那些妖术从哪学的？是不是用邪法害人？”

“顾砚舟给了你多少钱？让你替他顶罪？”

“不说？你以为有顾砚舟撑腰就没事了？告诉你，证据确凿！那包装纸就是铁证！你跑不了！”

污言秽语，威逼恐吓，拍桌子摔板凳，刺目的强光灯不时首射她的眼睛……种种手段轮番上阵。后背那幽蓝的纹路在持续不断的巨大精神压力和这污浊阴冷的环境刺激下，变得滚烫灼人，如同烙铁紧贴肌肤，细微的高频震颤越来越剧烈，带来阵阵眩晕和恶心感。苏晚死死咬着下唇，口腔里弥漫开一股铁锈般的血腥味，强迫自己保持清醒和沉默。她知道，任何辩解在这些存心构陷的人面前都是徒劳。她在等，等顾砚舟承诺的律师，也在等一个机会。

时间在煎熬中一分一秒过去。不知过了多久，审讯室的门被粗暴地推开。

“探长！顾氏的人来了！还有…还有法医那边让您过去一趟，说…说尸体有点新发现，让您亲自看看。” 一个年轻的巡捕探头进来，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满脸横肉的探长正骂得唾沫横飞，闻言眉头狠狠一皱，显然对被打断很不满。他恶狠狠地瞪了苏晚一眼，仿佛要将她生吞活剥：“给老子等着！回来再收拾你！” 说完，骂骂咧咧地跟着那年轻巡捕走了出去，留下那个眼神阴鸷的瘦高个巡捕看守。

审讯室里只剩下苏晚和那个瘦高个巡捕。那巡捕抱着膀子靠在门边，阴冷的目光如同毒蛇般在苏晚身上逡巡，嘴角挂着一丝不怀好意的淫邪笑容。

机会！

苏晚的心脏猛地一跳！后背纹路的灼热和震颤几乎达到了顶峰！巨大的精神压力下，她意念深处那个沉寂的技能面板，如同被强行唤醒的凶兽，猛地爆发出刺目的光芒！一行猩红的警告文字疯狂闪烁：

【警告！检测到致命威胁及宿主精神剧烈波动！

【烹饪（宗师级）·分子级物质分析（Lv1）】强制启动！

【目标锁定：黄浦江浮尸胃内容物残留！】

【分析模式：超感回溯！能量消耗：超载！副作用：未知！】

“嗡——！”

一股难以言喻的、如同无数根烧红的钢针同时刺入大脑的剧痛猛地袭来！苏晚眼前瞬间一黑，身体剧烈地痉挛了一下，喉咙里发出一声压抑不住的痛苦闷哼！冷汗如同开闸的洪水，瞬间浸透了她的后背！与此同时，一股冰冷而庞大的信息流，如同决堤的洪水，蛮横地冲入她的意识！

视觉、嗅觉、味觉…被技能强行提升到超越常理的敏锐极限！

昏黄的灯光在视野中扭曲变形，审讯室里浑浊的空气仿佛被无限放大——灰尘、霉菌孢子、铁锈味、淡淡的血腥、还有…一股极其微弱、却异常熟悉的、混合着可可脂的甜腻香气！

是巧克力！高级的、进口的牛奶巧克力！

这股味道…源头…在门外！在刚才那个年轻巡捕身上！他经过时带起的风里，残留着极其细微的、同样的巧克力气味！这味道…和她意念中强制分析出的、那具浮尸胃内容物里残留的最后一丝未被消化的物质气味…完全吻合！

浮尸死前最后吃的东西，是这种巧克力！而那个年轻巡捕，刚刚接触过这种巧克力！这绝非巧合！

“唔…” 苏晚痛苦地蜷缩起身体，剧烈的头痛让她几乎无法思考。强制启动技能的代价正在显现。

“装什么死？！” 门边的瘦高个巡捕被她的反应吓了一跳，随即不耐烦地呵斥道，抬脚就想走过来查看。

就在这时！

“砰！”

审讯室的门被人从外面猛地撞开！

顾砚舟的私人律师——一位穿着笔挺西装、戴着金丝眼镜、气质精干沉稳的中年男人——带着两个同样西装革履的助手，如同救星般出现在门口！他们身后，还跟着一脸铁青、眼神复杂的巡捕房督察长！

“住手！” 律师的声音冷静而威严，目光锐利地扫过室内，瞬间锁定了被铐在椅子上、脸色惨白如鬼的苏晚和那个意图靠近的巡捕，“我是顾砚舟先生的代表律师！我的当事人苏晚小姐，在律师到来前有权保持沉默！从现在起，没有我的允许，任何人不得靠近她，不得再进行任何形式的讯问！”

督察长脸色难看地对着那个瘦高个巡捕挥挥手，示意他退下。瘦高个巡摄悻悻地退到一边。

律师快步走到苏晚面前，看着她的状态，眉头紧锁：“苏小姐，你怎么样？他们对你做了什么？”

苏晚强忍着大脑撕裂般的剧痛和强烈的眩晕恶心感，努力抬起头，汗水顺着她苍白的脸颊滑落。她看着律师，又看了一眼旁边脸色阴晴不定的督察长，用尽全身力气，声音嘶哑微弱，却带着一种穿透人心的清晰：

“告诉…顾砚舟…”

“浮尸…胃里有…巧克力…高级进口牛奶巧克力…”

她艰难地喘息了一下，后背的纹路如同燃烧的烙铁，灼痛感让她眼前阵阵发黑，但她依旧死死盯着律师和督察长，一字一句，如同滴血的控诉：

“那个…报信的年轻巡捕…身上…有同样的味道！”

“他…就是栽赃的人…或者…是接触过凶手的人！”

话音落下的瞬间，督察长的脸色骤然剧变！如同被人狠狠扇了一记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