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灵堂内惊天秘密

书房临着后园，窗外有小竹林，风过处沙沙作响。

沈宗文将江恒轻轻放到矮榻前，小童仍紧紧攥着他的袖角，怯生又执拗。

“来，我们一起读。”他柔声说道，翻开儿童启蒙读本《三字经》。

“人之初，性本善。”

江恒咬了咬唇，小声跟读：“人……之初……”

声音细若蚊蚋，却极认真。

“好。”沈宗文微笑点头，不急不促，“再来一次。”

他耐心地一句句带着，孩子渐渐从藏在袖后的惊惶中伸出手，慢慢指着字念，眼神也亮了几分。

窗外传来细微脚步声，沈宗文没留意，依旧伏案教读。

廊下的一角，江夫人立在花窗之后，悄悄掀开一角帘子，目光轻轻落在屋中那一大一小的背影上。

她静静看着沈宗文教书的身影，温声不疾不徐，话语中透着令人安心的和气。江恒本总是怯生，连家仆都不肯亲近，如今却能坐在那人怀里指读，叫她心头不禁一宽。

她唤来身边丫鬟鹊喜，低声道：“去书房送盏热茶去，替我说一句，劳烦沈先生辛苦了。”

“是。”鹊喜应声而去。

书房中，江恒正念到“教之道，贵以专”，沈宗文笑着鼓掌：“很好，恒儿今日学得极快。”

门轻轻一响，鹊喜奉茶而入，垂手笑道：“夫人说劳烦沈先生了，送盏新茶暖暖喉咙。”

沈宗文受之，起身还礼：“多谢夫人体恤。”

课毕，江恒己困倦，趴在书案边轻轻打盹。沈宗文将书卷整好，轻手轻脚地站起，望了一眼窗外微晃的竹影，轻声道：“那在下告辞。”

廊下无人应答，只见帘子在风中轻轻一摆，似是有人，亦似只是风过。

午后时分，沈宗文回到东方书铺，才一进门，便见孙登早己倚在书架边，像是等了许久。

“如何？”他抬头就问，眼神里压不住的急切，“见到江夫人了吗？”

沈宗文将书箱放下，轻轻舒了口气，语气平淡：“见过了。”

“哦？”孙登凑近一步，眯着眼笑，“不会是……见过就不想走了吧？看你这副样子，莫非是看上人家了？”

“胡说八道！”沈宗文脸一红，连连摆手，“我不过见她母子孤苦，心下同情而己，哪来的这些乱七八糟的念头？”

“同情最容易生情。”孙登笑得更狡黠，“尤其是江夫人那种气质温婉型——最招你这种读书人。”

沈宗文瞪他一眼：“再胡说，我赶你出去。”

孙登做个鬼脸，退到一旁，却仍笑嘻嘻地看他收拾书卷。

沈宗文正了正神色，道：“不过这趟去得正是时候。江家书房我己看过，藏书不多，未见异样，但我己答应开蒙教书，接下来几日可每日出入，一定会趁机细查。”

“好。”孙登收起笑意，点头道，“水简之气藏于院中，若真在书房，必有异象可循。”

“你记得我们那夜卦象所指：‘巽入兑位，水应宅旁’，那假山池边、石井暗渠，都不可放过。”

沈宗文点头，语气低沉：“若真在江宅，我自会查出。”

两人对坐，将那张记载卦象的图纸再摊开在案上，仔细查看。

两人正在伏案研读咒文图纸时，忽然，门外传来一阵急促脚步声，紧接着是小六子的喊声：“先生，是杜府的小厮——天福来了！”

沈宗文心头一紧，刚站起身，就见天福己疾步入内，神情憔悴，脸色苍白，额头还滴着汗。

“沈先生……”他扑通一声跪下，声音发哑，“我家老爷……今天早上……去了……”

“……什么？”沈宗文一怔，语声都沉了半拍。

天福低头哽咽：“老爷昨夜心口绞痛，狱中无人照料，今天一口气没上来……衙门己将尸体送还府中，正在设灵。”

屋内顿时沉了下来。

沈宗文半晌说不出话，指尖微微颤着，扶着桌案坐下，脸色一片灰白。

“昨夜还在思虑洗冤之策……”他喃喃，“竟没能熬过。”

“二公子呢？”他抬起头，眼神焦急。

天福摇了摇头：“二少爷仍在途中未归，信也未至。”

“他若回来……”天福说着说着，眼泪再忍不住，“只怕连老爷最后一面都见不着了……”

屋内沉静得能听见炭灰落地声。

孙登将图纸卷起，轻声道：“得此噩耗，真令人扼腕痛惜。”

沈宗文回过神来，定了定心神，对小六子道：“去对门万如堂纸马香烛铺，买些上好的香烛纸钱，再取白布、供果一篮。”

“明日一早，我去吊唁。”

他顿了顿，又低声补了一句：“无论济世回不回来，这一礼，我得亲自送。”

次日清晨，沈宗文换上素衣，提着香烛纸帛与供果，独自前往杜府吊唁。

杜府门前己换白幡素绢，门房见是沈先生来，低声引他入内。穿过外堂，灵堂布设简素，却不失体面，棺椁居中，两侧燃着三柱粗香，烟气升腾，冉冉不绝。

杜如松的遗容己敛，棺前设一长案，黑漆木牌上书“先父讳如松府君之灵位”。

灵前跪着一位身着素纱孝服的中年妇人，眼角仍挂着泪痕，身后立着一个年纪不过十岁出头的小童，垂头不语。另一侧，是熟面孔——杜府的大管家钱林。

沈宗文低头行礼，三拜三叩，焚香后退立，口中低声道：“请夫人节哀，宗文来迟，未能送老先生最后一程，愧疚在心。”

那妇人抬起头，轻拭泪痕，声音带着丝哽咽，却不失从容：“沈先生有心了。家中事乱，靖明、济世不在，只能勉力主持……老爷泉下若知，也会心安。”

她三十余岁光景，保养得宜，风韵犹存。面容虽悲，却隐约透着一种外人难辨的精致镇定。

沈宗文不动声色，又扫了一眼她身后的孩童——小童不过十岁，身材瘦弱，唇红齿白，与堂内肃穆格局显得颇不协调。他不禁微讶，心中暗道：杜如松年近六旬，竟还有这等年幼子嗣？

再看那小童神情拘谨，一双眼睛却悄悄打量着身侧的钱管家，两人眉目间竟隐隐有几分相似。

沈宗文心中顿时一凛，眼角余光细扫几遍，再细看那夫人身旁的位置与举止——倒更像是一家三口守灵，而非主仆有别。

“……这杜夫人，并非杜家大公子和二公子的亲娘，而是杜若松后来娶的填房。”他念头一起，愈发细想愈觉不对。

吊唁毕，管家钱林亲自将他送出宅门，一路言语客气、周到，却不肯多谈府中之事。沈宗文也不追问，只拱手作别。

回程路上，沈宗文信步走过街巷，脑中却杂思纷至。

“若那小童是杜如松晚年所出，又与管家眉眼相似……这其中恐另有文章。”

“而杜济世远走京师，杜靖明尚在羁押……这杜府，怕是要变天了。”

他拢了拢衣襟，脚步却越发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