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五十二章 刘家苛待金凤

茧缚

腊月的寒风卷着雪粒子灌进窗棂，金凤跪在结冰的井台边，双手泡在刺骨的冰水里搓洗刘二宝尿湿的被褥。指节冻得发紫，冻疮裂开的伤口浸在冷水里钻心般疼，她却不敢停歇——若赶不及在刘福贵酒醒前晾好，又是一顿毒打。

“磨磨蹭蹭干什么！”刘福贵的骂声从堂屋传来，伴随着酒碗砸在八仙桌上的巨响。金凤慌忙拧干床单，粗粝的麻绳在掌心勒出深痕。刚跨进门槛，就见刘二宝抓着一把炒黄豆冲过来，金黄的豆子劈头盖脸砸在她身上：“媳妇捡！捡起来喂我！”

她蹲下身一颗颗捡拾滚落在地的豆子，余光瞥见灶台上冷掉的剩菜——昨天的窝窝头早被刘二宝抢光，此刻碗里只剩几根蔫巴巴的腌菜。胃部传来痉挛般的疼痛，她强忍着不适，将洗净的豆子捧到刘二宝面前。却不想对方突然狞笑，一把将豆子塞进她嘴里：“你先吃！吃了我就赏你口饭！”

腐坏的豆腥味在舌尖炸开，金凤想吐，却被刘二宝死死捏住下巴。混着口水的豆子强行灌进喉咙，她剧烈咳嗽着，泪水模糊了视线。刘福贵靠在门框上冷笑，手里的烟袋锅子明明灭灭：“给你脸了？二宝乐意赏你吃，是你的福气！”

深夜，金凤蜷缩在柴房角落。身下的稻草扎得脊背生疼，腹中翻涌的恶心感却怎么也压不下去。门缝钻进的寒风卷着雪粒，在她脚边积成小小的雪堆。突然，外屋传来刘二宝的哭闹：“我要媳妇！媳妇陪我睡觉！”紧接着是刘福贵不耐烦的咒骂，脚步声由远及近。

她慌忙将破棉被裹紧，门却“哐当”被踹开。刘二宝酒气熏天地扑过来，粗糙的手掌扯开她的衣襟。金凤拼命挣扎，后脑勺重重撞在墙上，眼前炸开一片金星。“装什么贞洁烈女！”刘福贵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再闹，让你妹妹也来伺候！”

这句话如同一记重锤砸在心上。金凤僵住了，任由刘二宝的涎水滴在脸上。黑暗中，她想起白天路过村口时，友凤偷偷塞给她的那张纸条——“姐，等我考上大学，一定救你”。纸条还藏在贴身衣袋里，此刻被泪水浸得发潮。

开春播种时，金凤被赶到田里干最重的活。刘福贵挥舞着皮鞭，逼着她跪在泥泞里插秧：“别人家媳妇能干，你就装病？”泥浆渗进膝盖的旧伤，每弯一次腰都像有根钢针在扎。远处传来孩童的嬉闹声，她抬头望去，恍惚看见小时候和银凤、友凤在溪边捉鱼的场景，泪水混着泥水淌进嘴里。

夜里收工回家，刚迈进院门就听见刘福贵的咆哮：“饭呢？想饿死老子？”金凤踉跄着冲进厨房，发现水缸早己见底。她咬咬牙，提起木桶往河边跑，却在井台边撞见醉醺醺的刘二宝。“陪我玩！”对方扑上来，两人一同栽进旁边的泥坑。

挣扎间，金凤摸到腰间别着的镰刀——那是白天割稻时偷偷藏的。刀锋抵住刘二宝咽喉的瞬间，她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声。“救命啊！杀人啦！”刘二宝杀猪般的嚎叫惊动了刘福贵。老人抄起扁担冲过来，一棍子打在她手腕上，镰刀“当啷”掉进泥里。

“反了你！”刘福贵的扁担雨点般落下，金凤蜷缩成一团护住要害。恍惚间，她想起银凤说过的话：“等春天来了，我们去长沙看樱花。”可此刻，她的春天早己被埋进刘家的黄土里。

最寒冷的那个冬夜，金凤发起了高烧。刘福贵却不许她休息，硬逼着她去后山拾柴。雪地上留下蜿蜒的血迹，她每走一步都觉得天旋地转。突然眼前一黑，栽倒在雪堆里。再次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柴房角落，刘二宝正用脏手抠她嘴角的白沫：“媳妇死了？死了就埋后山喂狼！”

意识模糊间，金凤仿佛看见银凤提着药碗向她走来，声音温柔得像小时候：“喝了药就不疼了。”可当她伸手去够，银凤却化作一缕青烟消散。刘福贵的咒骂声再次响起：“装死？赶紧起来做饭！二宝要吃红烧肉！”

日复一日的折磨中，金凤学会了麻木。她像具行尸走肉般完成刘家交代的每一项任务，眼神空洞得没有一丝光亮。只有在夜深人静时，才敢偷偷摸出贴身收藏的物件——银凤送的红头绳，友凤画的全家福，还有那张被汗水浸得发皱的大学录取通知书。

暴雨倾盆的夏夜，刘二宝发了疯似的撕扯她的衣服。金凤突然想起地窖里那坛陈年白酒——刘福贵总说留着给刘二宝娶亲用。她趁着刘福贵熟睡，摸黑打开地窖门。刺鼻的酒气扑面而来，她颤抖着抱起酒坛，将烈酒泼洒在堂屋的柴草堆上。

就在那一瞬间，火柴被划亮，微弱的火光瞬间照亮了整个房间。刘福贵被这突如其来的光亮惊醒，他猛地睁开眼睛，看到眼前的情景，顿时惊恐万分。

“你疯了！”刘福贵怒吼着，他无法相信金凤竟然会做出这样的事情。他像一头愤怒的野兽一样，咆哮着扑向金凤，想要阻止她。

然而，金凤早有防备。她紧紧地抱住刘福贵，用尽全身的力气，让他无法挣脱。刘福贵拼命挣扎，但金凤的力量超出了他的想象，他始终无法摆脱金凤的束缚。

与此同时，火苗顺着干草迅速蔓延开来。干草在火焰的舔舐下，迅速燃烧起来，形成了一片熊熊大火。热浪滚滚，灼烤着人们的皮肤，让人感到窒息。

然而，金凤却似乎完全没有感觉到这一切。她的脸上露出了一种久违的笑容，那是一种解脱的笑容，仿佛她终于摆脱了某种沉重的负担。

在火光中，金凤的眼前浮现出了银凤和友凤的身影。她们微笑着向她招手，身后是漫山遍野的野菊花，如诗如画。

“姐，我们回家。”金凤轻声呢喃着，仿佛银凤和友凤真的在她身边一样。她的声音在熊熊大火中显得如此微弱，却又如此坚定。

火焰越烧越旺，逐渐将整个房间都吞没了。远处传来了警笛声，那是救援人员赶来的声音。但金凤己经不在乎了，她在这场燃烧中，找到了属于自己的解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