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4章 监狱

笛篓市第三监狱，厚重铁门在身后“哐当”关闭，隔绝了最后一丝光亮。

陈腐汗臭和铁锈的腥气混合，沉甸甸地压在胸口。

纪凌瘦削的身影在冰冷的接引大厅里渺小如尘。

登记、拍照、按指纹、换上那套如同灰色麻袋的宽大囚服……

所有流程都在他麻木的沉默中进行。

狱警的眼神像审视一件无生命的物品。

他被狱警推搡着，穿过一道道沉重的铁栅门。

金属撞击的锐响、模糊的喝骂、深处压抑的呜咽，构成了这座钢铁囚笼的背景音。

最终，“204”号的铁门在刺耳的摩擦声中被拉开。

“204！新收！纪凌！”狱警的声音带着惯常的粗暴。

铁门滑开。

潮湿、拥挤的热气扑面而来，混杂着汗液、体味和某种更深沉的恶意。

八道目光如同实质的钩子，穿透浑浊的空气，狠狠扎在门口那个单薄的少年身上。

宽大的囚服下，似乎只剩一副裹着皮的骨架，的颈后和手臂蜿蜒着尚未褪尽的青紫旧痕。

那双低垂的眼，空洞得像两口枯井，没有丝毫光。

204的八条“虎”，此刻更像八头盯着骨头的鬣狗。

为首的疤龙，一道从额角斜劈至眉骨的狰狞旧疤是他的王冠，一米九的身躯堵在门口，肌肉虬结，像一堵铁灰色的肉山。

其余七人散在狭小的囚室里，或坐或立，眼神里是毫不掩饰的轻蔑和跃跃欲试的残忍。

疤龙咧开嘴，露出被劣质烟草熏染的焦黄牙齿，一个混杂着兴奋和轻蔑的冷笑在他脸上扩散开来。

新鲜的玩具到了。

狱警转身，落锁。

沉重的铁栓撞击声如同发令枪。

几乎毫无延迟，八个身影如同嗅到血腥的狼群，无声而迅疾地围拢，顷刻间将纪凌逼退到冰冷的墙角死角。

空气凝固，沉甸甸的杀意弥漫。

疤龙居高临下，那眼神如同剔骨刀刮过纪凌的脸：“小子，”声音粗嘎，带着沉闷的撞击感，每个音节都像是在水泥地上打磨，“犯什么事进来的？”

声音不大，却压得人喘不过气，带着掌控一切的威压。

他确信这声喝问能击溃眼前这只瘦弱羔羊的心防，逼出他恐惧的哀鸣。

纪凌的头更低了，视线粘在地上一块深色的污渍上，仿佛那污渍里有另一个无法触及的世界。

他成了风暴中心唯一静止的石雕。

“草！”耐心瞬间蒸腾殆尽，疤龙眼中凶光暴涨。

没有一丝前奏，铁锤般的拳头裹挟着风声，狠狠凿进纪凌毫无防备的小腹！

“唔——！”

一声压抑到极致的闷哼挤出喉咙，纪凌痛苦地弓下腰去。

但这仅仅是开胃菜。

疤龙狞笑着，抬起沾满灰尘和汗渍的粗糙大靴子，用尽全力，狠狠一脚跺在纪凌尚未抬起的后脑勺上！

噗！

脸被狠狠摁进粗糙的地面，皮肤瞬间被砂砾磨破，火辣辣地疼。

“妈的，真哑巴了？”

疤龙狞笑着，鞋底在纪凌头上狠命碾磨，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进了阎罗殿，就他妈得趴着！老子问话，是给你脸！不懂规矩？老子亲自教你！”

预想中的崩溃哭泣没有到来。

身下那具单薄的躯体剧烈地颤抖着，喉咙里挤出嘶哑的、不成调的嘶气声，却始终没有半句言语。

那沉默，比任何咒骂都更刺伤疤龙的威严。

他感到自己的权威被无形地、轻蔑地无视了。

“操！给脸不要是吧？！弟兄们，给这‘小少爷’上上课！”

疤龙的咆哮点燃了火药桶。

七条早己按捺不住的恶狼扑了上来。

拳脚如同疾风骤雨，瞬间将纪凌淹没。

他被粗暴地掀翻在地，拳拳到肉的闷响、骨头与地面碰撞的脆响、脚底板踹在肋下的噗噗声……

在狭小的囚室里炸裂开来。

鼻血飞溅，眼角开裂，额角隆起骇人的青紫肿包。

每一次重击都牵扯着牙龈深处那颗坚硬的“钉”，一丝细微却持续的热流仿佛自那“钉”上渗出，悄然游走，无声地抚慰着血肉撕裂的剧痛，却无法抚平灵魂被践踏的屈辱。

他只能蜷缩成团，死死护住头颈要害，如同被剥光了鳞片的龙，只剩下最后一层沉默的硬壳。

狂殴持续了足有十几分钟，纪凌像被遗弃的麻袋，被拖到疤龙脚下。

他呼吸微弱，脸上糊满了血和污迹。

“现在，”疤龙用脚尖踢了踢纪凌的脸颊，血迹在地上拖出扭曲的线条，“老子再问一次，犯了什么事？嗯？”

声音里带着掌控猎物般的得意与更深的戾气。

回应他的，只有粗重艰难的喘息，和眼皮下那深不见底的空洞与死寂。

那双眼，甚至没有焦距到疤龙脸上。

“给我吊！起！来！”

疤龙的怒火被彻底点燃，声音因暴怒而撕裂。

他感觉自己像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毫无成就感，只剩被挑衅的狂躁。

肮脏发臭的床单被撕成长条，死死缠紧纪凌的手腕，勒进皮肉。

几个人狞笑着，将他双臂高高吊起，绕过上铺坚硬的铁架梁，绳子猛地收紧！

纪凌的身体瞬间悬空，脚尖勉强点地，全身重量拉扯着双臂关节，发出令人牙酸的“咔咔”轻响。

如同被处以磔刑，将最脆弱的腹、肋完全暴露。

下一瞬，更猛烈的打击降临！

拳、脚、硬塑拖鞋底、甚至有汉子抓起一根粗短的扫把柄，劈头盖脸砸下！

每一次重击都让悬吊的身体痛苦地扭曲、晃动。

血沫混着口水不受控制地滴落地面。

每一次痛苦的痉挛都牵动牙龈深处的“钉”，那“钉”仿佛也因宿主的剧痛而微微搏动，输送着更明显的温热细流，维持着这具躯壳最低的活性，修复着几近破裂的内脏、断裂的血管。

但那修复力在狂风暴雨的殴打面前，显得杯水车薪。

剧痛和窒息感如潮水般反复淹没意识。

终于，在一次狠狠踹在胸口的重击后，他眼前彻底陷入无边的黑暗，像断了线的风筝，一动不动地垂挂在刑架上。

“妈的，废物！这么不经揍！”

疤龙啐了一口浓痰，落在纪凌身边的地上。

他也怕真打死引来麻烦，“扔地上！晦气！”

几个跟班粗暴地解开绳索，将彻底软瘫、气息微弱的纪凌如同丢弃垃圾般扔到角落最潮湿阴冷的水泥地上。

那便是属于他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