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油毡、冻蛆与钻头的尖啸

气味！无法言喻的、浓烈到令人灵魂窒息的恶臭！

腐朽鼠尸被万年冰封后，又在骤然释放的环境中微微解冻发酵产生的恶浊粘液腥气！混杂着干涸油脂彻底酸败后如同泔水桶底沉淀的刺鼻油腻！还有无数累积的粪便氨气在低温下形成的、如同冰冻尿液结晶般的腥臊！

这股冰冷的、带着污秽黏着感的死亡气息，如同剧毒的冰潮，从油管深处狂涌而出，狠狠灌满了孙彪和林野的口鼻。冰气带来的短暂麻木被瞬间冲破！巨大的恶心感如同重锤，猛击己经冻伤痉挛的胃袋！

“呕——咳咳咳！！！” 孙彪的喉咙被强行撕开，呕出的只有冰水和胃酸的混合物，带着血丝的粘液。每一次抽搐都牵扯着碎裂的肋骨，带来更深层次的锐痛。眼睛被这股瘴气刺激得泪流不止，视线更加模糊。

旁边的林野情况更糟。他身体前倾，剧烈地干呕痉挛，刚才硬啃下去的冻肉皮仿佛在他胃里凝结成了一块冰疙瘩，纹丝不动。剧烈的呕意顶到喉咙口，却什么也吐不出来，只剩下撕心裂肺的嘶哑气音和几乎窒息带来的窒息性挣扎。他的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覆盖上一层病态的、混合着恐惧和剧烈生理排斥的青灰色。

死耗子洞！这他妈是万人坑级的冻耗子窝！老王把生路指这儿？！孙彪脑子里仅存的念头只剩下荒诞的愤怒。

然而！

头顶！

那令人牙酸齿冷的、高频震动的金属钻探声！如同跗骨之蛆！再一次！带着更加清晰、更加令人肝胆俱裂的穿透力！狠狠刺穿了这片污浊冰窖的死寂！！！

滋滋滋——嗡！！！！！

这一次！那声音不再是从钢网层缝隙深处模糊传来！

几乎就在他们头顶正上方不足两尺！！！

一个极其短促、极其尖锐的金属摩擦尖啸猛地爆发！仿佛巨大的钻头硬生生锉开了最后的铁锈与油垢！

紧接着！

哒！哒！哒！……

连续几声极其沉闷、极其钝重的金属撞击爆响！！！

如同沉重的液压锤每一次都轰击在不堪重负的濒死巨兽的心脏上！！！

一股远比之前更加剧烈、带着实质破坏力的恐怖震动波！！！

猛地从他们趴伏处的冰冷油污管壁！！！从头顶覆盖的沉重铁壳！！！从西面八方的支撑点！！！

毫无缓冲！毫无征兆地！！！

如同被无形巨人的重锤狠狠砸在他们脆弱的背脊骨上！！！

“呃啊——！！！”孙彪眼前瞬间爆开一片血红金星！胸腔如同被高速行驶的卡车正面碾过！那几根断裂的肋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仿佛有冰锥在肺叶内部疯狂搅动！一口滚烫的、带着破碎脏器碎块般粘稠感的逆血猛地呛咳喷溅而出，糊在身前冰冷油污的地面上！

连麻木的左腿断口处，都在这股巨大震动下传来了新的撕裂性剧痛！

“噗通！”林野本就强撑着没摔倒的身体被震得彻底失去平衡，整个人向侧面摔滚出去，后背重重撞在冰冷粗粝的管道内壁上！他喉咙里发出一声被强行碾碎般的闷哼，仅剩那只没被严重冻坏的眼睛猛然向上翻白，身体剧烈地抽搐了两下！

那高频钻头的嘶鸣和重锤撞击声只停顿了极其短暂的一瞬！如同暴风雨前短暂的寂静！

紧接着！

轰——！滋嗡——！！！！

更加狂暴！更加清晰的钻磨声如同疯兽的尖牙啃噬骨殖！！！

密集如同冰雹砸铁皮的重击声如同死神敲击棺盖的鼓点！！！

彻底在头顶上方爆响！！！

整个巨大油管深处！坚硬冰冷的内壁！

如同浸泡在共振液中被高频音叉疯狂搅动的巨大玻璃容器！！！

开始剧烈地！肉眼可见地！疯狂颤抖！！！

孙彪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在这股狂暴震动下正被强行震碎成肉糜！大脑在颅骨内疯狂翻滚！耳膜深处只剩下毁灭的轰鸣！

更可怕的是！

他清晰无比地感觉到！！！

自己身体下方紧贴着的冰冷油污地面深处！！！似乎有一股同样可怕的震动力量正在被引动！如同沉睡的地火被强行唤醒！正以他身体为中心点的位置……飞速地向上冲突汇聚而来！！！

与此同时！

头顶！！！

那剧烈颤抖的、布满厚重同心圆锈层和凝固油脂壳的管道穹顶！！！

在被高频钻头疯狂钻凿的撞击点正下方区域！！！

一大片！足有脸盆大小！深棕色如同凝固血浆般的厚重油脂壳混合着剥落的锈皮！！

在剧烈的震动和冲击下！！！

无法再维持粘附！！！

如同冻裂的劣质陶片般！！！

猛地向上凸起！

然后！！！

哗啦——！！！！

整个崩裂！爆碎开来！！！！

无数粘稠干硬如同黑红色玻璃渣的碎片混合着大股粘腻如同油冻般的深褐色油污块体！如同腐败冰雹般猛烈砸落下来！！！劈头盖脸地浇了孙彪满身满头！！！

油污的冰冷腥臭和粘稠触感瞬间淹没了一切感官！

可没等孙彪从那粘腻沉重的污物冲击中回过神！

借着穹顶那块油污壳被掀开爆裂后露出的空洞！

借着惨淡摇曳的防爆灯光影！

更清晰！更近！更致命的景象瞬间撞入了他布满油污和血丝的眼睛！

就在头顶那片油污壳碎裂后露出的金属管道本置！

一片首径约莫尺许的、颜色明显比其他地方深暗数倍、如同被某种巨大力量反复冲击塌陷后又被冻结的扭曲凹陷区域！

在这片扭曲凹陷区域的中心点！！！

一点极其刺目的亮红色光芒！！！

正如同地狱恶魔睁开的独眼！！！

带着灼热死寂的气息！

从厚厚的油污冰壳缝隙深处！！！

顽强无比地！！！透射出来！！！！

那是一个……极其醒目、被刻意喷涂的！

巨大鲜红色警示箭头！！！！

箭头死死指向那片凹陷金属的中心！！！

而在箭头旁边！！！那片扭曲凹陷的金属表面！！！在油污爆裂的缝隙边缘之下！！！

一行极其冰冷、极其刺眼的粗大俄文阴刻蚀痕！！！

正透过残存油污的缺口！！！

如同死亡判决书般森然显露！

“ВЫСОКОЕ НАПРЯЖЕНИЕ! НЕ КОПАТЬ!!!”

（高压！禁止挖掘！！！）

高压？！禁止挖掘？！王镇山那帮孙子就是冲着这玩意来的？！这片区域埋着什么能要他们命的东西？！老王？！这就是他画图赌命要炸开的东西？！老毛子留下的……高压电？！

孙彪脑子里如同被投入了烧红的铁球！剧痛混合着巨大的恐惧轰然炸开！这他妈是挖坑埋自己还是炸坑同归于尽？！

“钻……在上面……通了……！”林野的声音如同被掐住脖子般嘶哑响起！他的那只眼睛死死盯住头顶那个新被钻开油污壳后显露的塌陷点，又无比惊恐地扫向凹陷中心透出的那点如同血眼般的鲜红箭头光芒，以及旁边那行冷硬的警告刻字！钻头就在那后面！正在疯狂凿穿最后的薄铁板！一旦凿穿！钻头就可能碰到那要命的玩意！要么引爆，要么他们被钻透的瞬间就要被活埋或者电死？！或者……被钻头绞成肉泥？！

完了！这他妈真是绝路？！

就在此时！

孙彪因剧痛和绝望而剧烈收缩的瞳孔猛然凝固！

他的视线死死钉在头顶那片新撕裂的油污凹陷区域！

就在那个巨大的、指向死亡中心的鲜红色箭头旁侧凹陷边缘！

一小片仅有三指宽窄、斜斜嵌入金属缝隙里的东西！

那东西呈暗黄色，边缘极其不规则，如同从一本厚厚的油浸笔记簿里被暴力撕扯下来的边角！其上……似乎还有一些……用极其细小的暗红色笔迹勾勒出的、模糊的线条？！一部分被油污覆盖，一部分露了出来！

更让孙彪心脏几乎停止跳动的是——那片暗黄色碎片的材质！那油浸过的、粗糙如同砂纸般的质感！那熟悉的暗黄色调！还有那极其细小的、仿佛是用烧尽火柴头蘸着血混合机油画出的暗红勾痕……

老王！！

是他那张带血地图的同种材质油浸纸的碎片！！！

它怎么会卡在这儿？！是老王当时塞图进棉袄时蹭下来的？！还是……是老王临死前挣扎着贴在某个地方的标记？！在之前的爆炸和连锁崩塌中被油污糊住？！

不管怎么来的！这是老王最后留下的东西！是唯一的线索！

“图……碎片！！！”孙彪喉咙里滚出一声不成调的咆哮！他的身体仿佛在剧痛和绝望的悬崖边被一只无形的手猛地推了一把！一股极其蛮横的血性强行压倒了所有的冰冷恐惧！

那只还在抠着轮盘阀门的僵硬右手（虽然早己被冻气凝固，失去知觉），仿佛被老王最后的执念点燃！不顾一切地！强行从几乎和轮盘锈蚀成一体的凝固状态中，发出“喀拉拉”细微冰裂声中强行扯了出来！皮肤和痂壳混合着油污瞬间撕裂！

手臂爆发出超越极限的力量！带着淋漓的油污和血痂！带着破碎的皮肤和深可见骨的冻伤！狠狠抓向头顶那片凹陷区域卡着油纸碎片的位置！！！

“别动它！！”林野的嘶吼几乎是同一时间响起！带着难以言喻的恐惧！

但迟了！

孙彪那只沾满粘稠恶臭油污和暗红血痂的手，如同铁爪般死死攥住了那片暗黄油纸碎片的边缘！

“给老子——出来！！！”

他低吼着，右臂如同拔河般猛地向下发力！！！

嗤啦——！！！！

伴随着极其刺耳的、劣质油纸被强行撕裂的声音！

那块深陷在冰冷金属缝隙里的油纸碎片！！！

应声被孙彪硬生生揪了出来！！！

连带着撕下了周围一片粘腻油污的残壳和凝固油脂！！！

碎片离开金属缝隙的瞬间！！！

一股极其浓烈的、如同烧焦的电路板混合着机油蒸腾过度的刺鼻焦糊臭味！！！猛地从那缝隙深处扩散开来！！！

与此同时！

头顶上方！

那个被巨大钻头和重锤反复冲击的塌陷点中心！！！

一阵前所未有的、如同巨大变压器瞬间过载烧穿绝缘层的恐怖电弧爆裂声！！！

伴随着滚烫金属液滴被疯狂喷射而出的嗤啦锐响！！！

猛地炸响开来！！！

轰！！！啪滋滋滋滋！！！！

刺目之极的蓝白色电火花！！！如同死亡炼狱的烟火！！！

瞬间在头顶那个塌陷点中心猛烈爆发开来！！！

映亮了孙彪那张被油污覆盖、沾满碎肉冻血的狰狞脸庞！！！

他手中那片刚刚被扯出的油纸碎片边缘！！！

在狂暴电弧光的闪耀下！！！

一行被暗褐色血渍和浓黑油泥晕染开、却依旧能看到其粗粝尖锐棱角的、与老王图纸上一般无二的歪斜字迹！！！

如同烧红的铁钎！！！

狠狠烙进了孙彪瞬间充血的视网膜深处！！！

“死……电……冷铁线……找……线头……冻蛆……咬……”

死电？！冷铁线？！找线头？！冻蛆咬？！

电？！冻蛆？！老王在说什么玩意儿？！

电弧爆闪的光影瞬间熄灭！钻头和重锤的恐怖嘶鸣再次掩盖了一切！更大的崩塌轰响在管道穹顶深处炸裂！

时间！他妈的没时间了！

孙彪的大脑彻底短路！老王最后留下的字谜像一颗冰炸弹塞进了他的脑仁！那油纸碎片上带着的浓烈焦糊臭味还在指尖缭绕！

“彪……彪哥……”林野喘息着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如同金属摩擦玻璃般的扭曲惊惧！他的那只眼睛瞪得滚圆，瞳孔缩成了绝望的针尖，死死盯住孙彪那只紧攥着油纸碎片的手——更准确地说，是盯住孙彪那只手上沾满的粘稠黑红色油污混合物！

顺着林野颤抖的视线，孙彪冻僵麻木的神经如同被电流鞭抽了一记，顺着自己右手的污渍痕迹，猛地扫向头顶那片油纸碎片被强行撕下的金属缝隙位置！

刚刚被油纸碎片覆盖的位置！那片凹陷的金属管道壁上！

几条极其细微、如同在冻裂冰层上游走的灰白色细线！

正极其诡异地、如同受到浓烈刺激般！！！

从凝固油污的深层！！！顺着油纸碎片被撕离带起的“轨迹”！！！开始疯狂地向上！向外！！！

如同被惊醒的活尸触须！！！

快速蠕动！！！蔓延！！！！

而孙彪自己那只沾满了黑红油污的手背上！！！

在刚刚接触那片油纸碎片撕下区域的瞬间！！！

几颗极其细微、如同半融化冻结沥青表面凝结盐粒般的灰白色、半透明细小颗粒！！！

竟沾附在了他冻裂皮肤的血痂边缘！！！

其中一颗沾得最牢的！

此刻正随着他手臂细微的抖动！

在那灰白半透明的微小圆形颗粒表面深处！！！

一点极其细微、极其微弱、如同沙砾中微小尘埃的……

深黑色阴影！！！

极其突兀地！！！

极其猛烈地！！！

抽搐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