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血锈、薄片与归巢的信标

沉重的皮靴踩碎金属门框边缘扭曲的钢筋残骸，靴底刮擦冰冷的钢铁门槛，发出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嘶鸣。破门而入的不是风，是凝成实质的、裹挟着硝烟余烬与极地冰寒的杀机狂潮。空气里浓烈的焊枪灼烧金属蒸汽味、爆炸残留的辛辣颗粒粉尘、血液瞬间凝结的铁锈腥气，混合成一种足以令人神经麻痹的窒息性浑浊。在这股死亡气浪的核心，一个高大的、如同用整块寒铁铸就的身影踏过还在冒烟的破口，踏入了这片刚刚被风暴蹂躏的核心区域。

“铁砧”！

他站在门口那片弥漫的硝烟粉尘边缘，全身覆盖着特种合金材质、哑光黑色、遍布战术导轨和信号接驳口的重型突击护甲，头盔如同冷血巨蜥的头颅，宽大的面甲视窗一片纯黑，倒映不出丝毫天光，只有冰冷、纯粹、隔绝一切的深黑。护甲肩部位置，一个微型的、正在缓慢转动的绿色信号接收装置发出细微的运转嗡鸣。他没有持枪，双手自然地垂在身侧，但那种掌控一切、如同死神降临般的压迫感，却远比任何武器都更具威胁力。

他的头部毫无迟滞地转向核心焦点——那座散发着幽蓝光芒的“冷冻方舟”巨柜，此刻柜体表面除了原先凝结的白霜，新添了杨开泰溅射出的暗红冰凌，冰与血诡异地交织。柜体前蜷缩在地上的尸体——杨开泰佝偻破碎、几乎失去人形的尸骸——只是一眼扫过，便移开。如同清理视野内微不足道的垃圾。

他的目光，如同两台精准扫描仪，瞬间锁定了那张被冲击波洗礼后唯一相对“完整”的区域——

林野身下的冰冷石台！

视线扫过石台上挣扎扭动的年轻躯体，扫过他左肋下因痛苦而剧烈起伏的区域，扫过他右腿上那片刚被滴入致命“浆滴”、此刻正被一层肉眼可见的诡异冰晶急速覆盖包裹的小腿皮肤！

目标锁定完成。“铁砧”的面部转向石台，没有任何情绪波动，仅右臂以标准战术动作抬起，稳定平举。手中多出了一样东西——

并非枪械，而是一支通体哑黑、造型异常紧凑、如同某种高效电子器件的短柄装置！前端探出一截三十公分长的、闪烁着蓝色工作状态灯的无缝合金管，管壁薄得近乎透明，管腔深处隐约可见细微电光流转！那蓝灯的光芒，在“冷冻方舟”幽蓝冷光的映照下，竟显得格外刺眼和……危险！

“‘断流’装置激活！节点确定。目标右腿股骨中段植入点开始净化程序！”他的声音从面甲里传出，经过处理，带着电子合成的冰冷颗粒感和不容置疑的权威。简短，如同行刑宣判。

“不！！！”角落控制台阴影里，那个年轻助手目睹这一幕，发出了撕心裂肺、如同幼兽被碾碎般的嘶嚎！他不知哪来的勇气，竟猛地从操作台后扑了出来！动作踉跄，脸上糊满泪水和操作台崩落溅起的油污与血点，“你们不能动他！那核心体！！杨教授的心血！！”

“铁砧”的视线甚至没有向他偏移半分。旁边一个早己无声移动到最佳侧翼射击位的突击手，动作快如闪电！

噗！噗！噗！

三声经过高效抑制器处理、短促沉闷的枪响连成一片！

精准的短点射！三颗带着特殊螺旋纹路、威力足以撕开轻型装甲的淬铜弹头，如同死神的亲吻！

第一颗穿透助手微微前倾的眉心！第二颗撕裂喉管！第三颗撞碎胸骨钉入心脏！

年轻助手狂奔的身体如同断了线的木偶，猛地一顿！脸上还凝固着狂怒与恐惧交织的怪异表情，整个人便如同装满湿沙的麻袋般重重扑倒在地！鲜血和着破碎的脑浆、组织液瞬间在他身下地面蔓延开来！抽搐只持续了不到一秒，便彻底静止，身体微微弹动一下，再也不动了。

鲜血混合着脑浆和体内组织液迅速在地面冰冷的岩石表面晕染开来，与之前杨开泰的污血和尘灰混杂在一起，散发出更加浓烈的甜腻铁锈腥臭。

“目标清除。继续指令。”“铁砧”的声音毫无波澜。

他手中的短柄装置前方那根纤细的合金管，蓝色指示灯恒定亮起！管腔内细微的电光流转速度陡然加快！尖端，一丝极其细微、如同针尖的白色炽光开始无声地凝聚！对准的目标，正是石台上林野那条正在被诡异冰晶迅速覆盖的右腿股骨区域！一股无形的、但连空气都似乎要被强行电离的恐怖能量场正在尖端急剧压缩！

林野的感知被绝望和那钻入骨髓的冰冷麻痹死死束缚。他看不到自己右腿膝盖以下正迅速被一层惨白带淡蓝幽纹的冰晶冻结覆盖的恐怖景象，但那深入骨髓、甚至仿佛要将整条腿骨的神经都碾碎的冰寒剧痛，正如同苏醒的贪婪怪物疯狂吞噬着最后的清醒！他能清晰地“感觉”到，右腿深处那团被钉下的冰核正与膝盖下方新滴入的“浆滴”疯狂呼应！每一次共鸣都像有无数根冰锥被重锤反复敲进腿骨里！

视野因痛苦而扭曲发黑。模糊中，他只捕捉到“铁砧”手中那支黑色短柄装置前端凝聚的、炽白到灼伤视网膜的光点！以及那股几乎要将灵魂都冻结抽离的死亡威胁感！

跑不了！挡不住！要……结束了？像老王一样被掏出肚肠？像魏班长一样变成疯子烂在裹尸袋里？像刚才那个助手一样脑浆涂地？！

“王镇山……你他妈……果然……不是……” 林野脑海中碎片般闪过副中尉对总参那张照片咬牙切齿的唾沫星子，闪过营地里流传的只言片语，闪过那张隔着厚厚的防护面甲冰冷扫视自己的、仿佛在看一坨需要销毁的危险垃圾的、肩章闪耀着将星的脸！恨！无边无际的恨！凭什么？！！

一股混杂着无尽绝望与不甘怒火的暴戾如同困在牢笼中的猛兽，在他濒临破碎的意识中嘶吼着冲撞开最后的闸门！他几乎本能地、用尽全身残存的力量，疯狂扭动上身！试图避开那锁定自己腿部的致命白光！后颈锥刺的神经封锁在如此强烈的生死刺激下剧烈震颤！爆发出撕裂灵魂的剧痛！

就在这毫无意义的垂死挣扎中，他的动作幅度极小，右手肘却因身体的剧烈甩动，狠狠撞在了身侧石台边缘——刚才冲击波扫过时、将杨开泰掀飞摔落位置的正下方！

冰冷的岩台边缘棱角撞得他肘部瞬间青紫麻木！但更关键的是——

啪嗒！

一声极其轻微、如同水滴落入灰尘的轻响！

一样沾着暗红色污泥、巴掌大小、质地极其轻薄半透明、仿佛某种风干凝固胶质的东西，在岩台边缘的撞击震动下，从石台侧面一个不起眼的、被岩层自然凸起半遮蔽的石缝罅隙里，被震得滑落出来！

正是那片！被老王以命托付、被老王染血的手掌死死按在林野背包里、被林野在泥泞奔逃中下意识贴身藏匿、最后在他被摁倒抽血前混乱撕扯中悄然滑落黏在这石缝下的——

萝卜缨薄片！

它边缘还粘着未干透的、属于林野手臂伤口撕裂渗出的暗红血污和泥沙！滑落的位置，不偏不倚，就在林野因为扭动身体而无力摊开的右手手掌下方几公分处！

那暗红色的、还带着林野体温的凝固鲜血！

那粘着泥土、仿佛被全世界抛弃的……

承载着老王最后希冀和所有谜团与绝望的……

薄片！

一种比死亡更深沉、更冰冷的寒意瞬间攫住了林野的心脏！仿佛全身的血液都在这一刻被抽空冻结！时间被拉伸、扭曲！

“嗡——嘀……嘀……嘀……嘀嘀嘀！！！”

就在林野目光彻底凝固在跌落血污薄片上的瞬间！

一个刺耳至极、如同坏掉的高压锅排气阀爆响般的尖锐电子蜂鸣！毫无征兆地、以压倒一切音障的狂暴音量！猛地从石台斜前方那座刚刚遭受冲击、依旧散发着幽蓝光芒的“冷冻方舟”巨柜底部的某个备用指示灯孔中炸响！！！

紧接着！

嗡——！！！

“冷冻方舟”通体覆盖的那层厚厚的、永恒凝结的白霜！毫无预兆地爆发出一种极其剧烈的、如同无数细小冰晶同时高频谐振的嗡鸣！幽蓝色的核心光流瞬间如同沸腾的岩浆！光芒强度陡然暴增三倍以上！整个柜体竟在这一刻微微地、肉眼可见地颤抖起来！！！如同沉睡的冰霜巨兽被注入了无法承载的能量而开始暴动！！！

与此同时！

“嗡——！！！”

那架斜插在岩壁上的、先前用来固定悬垂“浆滴”的金属支架残骸主体！竟然也在同一瞬间爆发出完全相同的、如同实质刀锋刮过耳膜的恐怖高频共振鸣响！断裂扭曲的金属残肢在剧烈无比的震颤中吱嘎作响！表面覆盖的冻霜如同有生命的冰裂病毒般急速爬满并增厚！！

而最致命的同步共振，如同冰冷的死神锁链，瞬间贯穿了林野的身体！！！

不是来自左肋深处那沉睡或狂暴的冰核！

是来自！

那条正在被白色冰晶覆盖的右腿膝盖下方！！！

更准确地说！

是来自膝盖下方那片刚刚被滴落“浆滴”、此刻正被诡异冰晶包裹的微小创口深处！！！

那滴“原始浆液”与林野小腿骨髓深处那点被“锥刺”锚定的微末核心！在“冷冻方舟”那恐怖的能量共鸣诱导刺激下！如同两枚被强磁吸引的超低温炸弹！正以指数级的速度疯狂地接近融合临界点！！！

一股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霸道百倍的、仿佛要将整条右腿从骨骼层面彻底撑爆碾碎的冰寒剧痛如同决堤的海啸！瞬间淹没了林野所有残存的意识！！！

“嗷————————！！！”

一声根本不是人类能够发出的、混合着骨骼碎裂与灵魂撕裂般痛苦的、如同濒死凶兽从肺腑深处挤压出的绝望嘶嚎冲破了锥刺的神经封锁！响彻整个回荡着诡异双蜂鸣的冰封空间！！！

也就在这同一时刻！

轰！！！轰！！！轰！！！

洞窟入口那被撕开的巨大裂口之外！在极近的距离上！猛地爆发出三声震天撼地的剧烈爆炸！！！声音比刚刚那破开内闸门的冲击猛烈数倍！！！连洞穴的穹顶都猛地向下一沉！！无数巨大的冰棱如同死神的投矛般簌簌坠落！！！

“破门组完成！入口封锁清除！正在接入！！！”一个通过外部扩音器传来的、带着绝对愤怒和不容置疑威严的命令声，如同万钧雷霆！狂暴地碾碎了洞内所有诡异的蜂鸣！

“熔炉第一分队！强行突入！格杀所有入侵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