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霜降、骸骨与迟来的火

闸门撕裂的罅隙里灌入的气息不是风，是死域深处抽出的冰冷鞭挞，狠狠抽在所有人的神经末梢上！

那“断流钳”和“格杀”的命令如同烧红的铁钎，刺透了“冷冻方舟”幽蓝光芒营造的伪寂。杨开泰那张凝固在狂热巅峰的脸庞，瞬间被一种极度荒谬的、被彻底愚弄的耻辱感撕碎！苍白的面皮刹那间被血色冲顶又陡然褪尽！只剩下一种扭曲的灰败和难以置信的暴怒！他枯柴般的手指猛地指向入口！声音如同被撕裂的破锣，尖厉得破了音：

“谁？！王镇山？！不可能！他疯了！！停下！立刻切断外接能源！激活方舟核心‘净界’协议！最高权限！！”

“信号……信号……被……电子阻塞墙屏蔽了！外联……全断！！” 阴影里的年轻助手连滚带爬地扑到操作台边缘，手指在按键上疯狂敲打撞击，动作却如同砸在无形的棉花墙上！指示灯毫无变化！

咔嚓嚓嚓！！！！

伴随着远比第一次猛烈十倍的金属扭曲爆裂嘶吼！内闸门那仅容一指的惨白缝隙，被狂暴的力量猛地撕扯扩大到半掌宽！更浓郁百倍的硝烟粉尘裹挟着某种刺鼻的、如同高温焊枪切割金属时特有的辛辣金属蒸汽气味，浓烈如海啸般涌入！瞬间冲淡了“冷冻方舟”本身那种纯粹的、孤高的寒冰气息！

冰冷的合金门框在肉眼可见的震颤中呻吟！巨大的钢骨结构如同承受着万吨水压机的揉搓！崩裂处露出的金属断口闪烁着高温灼烧后的炽红余烬，映在每个人惊恐放大的瞳孔里！那是物理暴力强行凿穿绝对防御留下的耻辱印记！有什么东西要进来了！力量远超最初的预估！

林野只觉得全身肌肉在死亡威胁的催逼下绷紧如拉满的弓弦！后颈锥刺带来的冻结痛楚都被这冲门的野蛮咆哮冲击得暂时麻木！他眼角的余光死死锁定在斜对角——那枚悬垂在针尖顶端的、仿佛凝固万载的水珠！它依旧安静！但这安静在这地狱之门破碎的交响中，透着令人心胆俱裂的诡异与不祥！

咻——嗤！！

一道极其细微、短促锐利、如同钢针高速刺破油纸的破空音！快得超越听觉捕捉极限！从撕裂的闸门缝隙之外！如同毒蛇的闪电突刺！精准地射入！

目标——并非任何活人！而是那架悬垂“浆滴”的金属支架下方！托盘边缘那枚……完好的、黝黑的锥刺！！！

噗！

一声清晰无比的穿刺声！

一根通体细长、前端带着明显高速旋转痕迹、尾部附有微型稳定翼的合金穿甲钉！狠狠地钉穿了那根完好锥刺的尾端握环！将它如同糖葫芦般死死钉在下方冰冷的金属托盘底座上！巨大的冲击动能甚至让托盘猛地一跳！托盘上那几块冻绿的根茎和血红的冻肉块都蹦了起来，又跌落！

“‘蜂鸟’就绪！爆破门框支撑点！目标锁定——‘方舟’左翼第三能量结点！”一个冰冷清晰、如同锉刀摩擦合金般的报告声毫无迟滞地接力响起，穿过门缝！每一个坐标报点都精准得如同手术刀！

“方舟核心能量结点？！”杨开泰像是被当胸捅了一刀！喉咙里发出“嗬嗬”的窒息声！那是整个“冷冻方舟”维持低温稳态的物理根基节点！一旦被破坏……里面那沸腾的低温能量……瞬间会把这岩腔连同方圆百米冻土彻底气化成一个冰窟窿！

“阻止他们！！”杨开泰彻底疯狂！如同护巢的老兽！他甚至一把推开惊恐失措的助手，枯瘦的身体爆发出不可思议的力量扑向操作台最左侧一个暗红色的加厚防护盖板！“强行超频启动内部‘霜降’！范围净化！物理净化！！”

“教授！！超频启动必须预热！方舟内部循环……” 助手惊惶欲绝地试图阻止！

“滚开！！” 杨开泰布满红血丝的眼中只有毁灭！他猛地掀开沉重的防护盖！里面是一个鲜红如血的扳手式阀门和下方几个闪烁着不同色系冷光的按钮序列！那是紧急状态下，牺牲“方舟”本身寿命甚至安全强行激发其内部循环超速、以自身能量辐射彻底冻结周遭活物的极端防御！他干枯的手指带着一种歇斯底里的决绝，狠狠按向下方一个标记着刺目白色雪花符号的按键！那启动的不是防御，是玉石俱焚的“净化”！

轰！！！

真正的风暴降临！比警报更撕裂耳膜千倍的轰鸣爆炸就在撕裂的闸门口内部炸开！

声音短促、极致、凝聚！如同整块冻土高原被巨力瞬间挤压爆裂！

气浪！肉眼可见的、实质化的狂猛白色冲击波！裹挟着无数尖锐撕裂的合金、粉碎的岩石碎块、高温灼热的金属粉末！如同无数把冰刃裹在熔岩飓风之中！如同神话中愤怒巨神投出的标枪！

以那被强行撕裂扩大的闸门罅隙为源点！朝着整个洞腔内部！朝着那座散发幽蓝光芒的“冷冻方舟”！朝着正扑向红色扳手的杨开泰！！朝着石台上动弹不得的林野！！无差别地横扫席卷而来！！！

杨开泰的身体正以扑击的姿态僵在半途！他那双燃烧着毁灭之火的眼瞳，倒映出那瞬间占据整个视野的、毁灭一切的白色狂澜！！惊愕！随即是凝固在最深处的、绝对的恐惧与……一丝……释然？时间被拉长成一个无限缓慢的帧——

呯！

他瘦骨嶙峋的胸膛如同被一柄无形的、完全由冰冷高速物质构成的巨锤正面轰中！

噗嗤！

那件单薄的棉布防护服如同被子弹击中的豆腐般炸裂开来！破碎的布片与下方瞬间爆开的皮肉、在幽蓝冷光下呈现出一种诡异妖艳的粉白色碎末混合物一同喷射而出！巨大的贯穿冲击力将他整个人如同烂口袋般狠狠向后掀飞！在半空中，他的身体在冲击波裹挟下诡异地扭曲着，口中喷出滚烫的血浆和碎裂的内脏组织！喷涌的液体甚至在短暂瞬间因高速撞击产生的物理高温而嘶嘶作响，蒸腾起一小片腥热的粉红色血雾！

砰！！！咚！咔嚓！

杨开泰扭曲的身体重重砸在冰冷的“冷冻方舟”巨柜底部那散发惨白幽光的冰晶基座上！巨大力量将他全身骨骼撞断大半！整个后背和头部在刺耳的骨裂声中撞击、滑落！最终如同坏掉的玩偶，蜷缩在冰冷的冰座角落！一股股粘稠的深红色血液夹杂着粉红的肺沫从他的口鼻、胸前巨大的贯穿伤里汩汩涌出，顺着冰冷的光滑柜体表面蜿蜒流淌！很快在低温下凝成一条条暗红的冰凌！与柜体本身幽蓝的光芒交相辉映，构成一幅残酷至极的画面！

那双曾经燃烧着智慧与疯狂火焰的眼窝此刻变得空洞而死寂！瞳孔扩散，残留着最后一丝凝固的、如同被撕碎般巨大的痛楚和不敢置信。脸颊上的沟壑里糊满了血沫和泥土灰烬。

死了。以一种极度残忍、毫无尊严的方式。

而此刻！那团致命的白色冲击飓风并未停歇！在撕碎杨开泰的瞬间，速度稍减！但带着同样恐怖的力量朝着林野和他身下的石台呼啸卷来！

速度太快！

林野甚至来不及闭眼！那狂飙的死亡风暴己占据他所有视野！尖锐的呼啸声如同亿万根冰针瞬间钻进颅骨！

就在那裹挟着无数锐利碎片和致命粉末的白色风暴即将碾过石台，将林野彻底撕成碎片的刹那！

嗡——！

一股截然不同、却同样霸道至极的冰冷能量！如同潜伏在冻土深渊的远古巨龙猛地睁开它的复眼！从他的左肋深处、那根在剧痛中与生命深度捆绑的断裂肋骨核心！毫无征兆地！爆发！！！

一股纯粹的、几乎能冻结灵魂的深蓝色光晕！

如同一层无形的、急速膨胀的绝对低温力场！以林野左肋下方为核心！瞬间覆盖了他整个躯干！将他体表上方的空气都凝成了微微扭曲的、肉眼可见的波纹状！

滋滋滋……嘶嘶嘶！！！

迎面撞上的合金碎块、岩石粉末、灼热金属微粒！在与这层深蓝色力场接触的瞬间，如同扑火的飞蛾！

冻结！凝滞！表面瞬间覆盖上一层幽蓝色的、如同快速蔓延病毒的冰晶！在冲击波裹挟的高速下，它们自身携带的动能甚至无法支撑这瞬间的冻结带来的结构脆化！

砰！嚓！乒乒乓乓！

冻结的碎片相互撞击、如同瓷器般纷纷碎裂！化为更细密的、被幽蓝冰晶包裹的粉末颗粒！如同撞上一堵无形冰壁！

林野身下的冰冷石台！在冲击波掠过覆盖的刹那！厚厚的冰层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覆盖而上！将他脚踝位置临时固定用的金属扣环都瞬间冻成了冰疙瘩！

风暴掠过石台！在边缘留下无数被冻结后又在惯性下撞碎形成的冰晶碎屑！

石台上的林野！那突然爆发又瞬间收缩的深蓝光晕己然消失！他如同风暴中心唯一幸存的礁石！石台边缘一圈被彻底冻结粉碎的致命碎屑将他围在中央！

左肋下传来一种被彻底掏空、却又似乎被某种极度冰冷坚硬核心取代的剧烈钝痛！仿佛有什么东西被刚才那一瞬间巨大的能量爆发与防御彻底榨干了！又有什么更深层、更冰冷的东西被彻底惊醒了！右小腿骨髓深处那团冰寒骤然活跃，像是在与肋下共鸣！

几乎在同一瞬间！

斜对角那架金属支架上！

那根支撑着悬垂针尖的黑色金属横臂！毫无征兆地！猛地向内弯曲！

咔嚓嚓！！！！！

刺耳的金属结构撕裂声如同野兽濒死的哀嚎！

整根粗如儿臂的黑色合金支撑结构！如同被无形的巨手捏住！从针头基座位置开始，诡异地、高速地向内坍缩扭曲！金属纤维拉伸摩擦发出刺耳的噪音！紧接着是更惊悚的——整个弯曲过程中，那黑色金属本身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覆盖上一层灰白色的脆化纹路！如同被施加了时间加速魔法般！

嘣！！！轰隆！！！

扭曲的金属横臂连同基座再也无法承受自身的结构脆化！彻底在支架主体的惨烈扭曲中断裂！如同脆弱的饼干一样在巨响中崩碎成无数指甲盖大小的不规则金属片和细微的钢屑灰烬！

支架主体猛然后仰！发出金属倾覆的刺耳摩擦！

而那枚悬垂在针尖顶端的、如同世界核心般的晶莹“浆滴”……

失去了支撑的黑色横臂瞬间断裂、扭曲崩碎！其上支撑悬垂水珠的针尖核心基座在结构断裂的瞬间，如同被无形的重锤轰击！沿着应力爆裂线高速扭曲、向内坍缩！！！针尖尖端甚至因为剧烈形变而猛地向上弹动了一下！

那颗始终稳固悬垂、无论外界如何喧嚣都凝固如星的水珠……

被这突如其来的物理崩解和针尖弹动之力！

猛地！

抛离了原先悬浮的轨道！！！

它在半空中划过一道极其短暂的、带着诡异晶莹微光的弧线！！！

目标落点——

不偏不倚！

正是石台上林野因为肋下剧痛而本能蜷起身体时！那处袒露出来的、沾着污泥血渍和擦伤的——

右腿膝盖下方、因挣扎而裂开细微创口的小腿胫骨区域！！！

噗！

微不可闻的滴落声。几乎被爆炸后的死寂淹没。

冰冷、微粘的触感瞬间在皮肤上扩散开来！一股难以言喻的、绝对霸道的凝滞冰寒如同跗骨之蛆般瞬间钻入肌体深处！！！

“嗬……！！”

林野喉咙里发出一声如同垂死猛兽被冰锥刺入肺叶的闷吼！全身的肌肉在肋下的剧痛与右腿突然爆发的、如同亿万根冰针同时从骨髓内向血肉外穿刺的剧痛中疯狂绷紧！又被锥刺的神经封锁死死按回石台！一种仿佛血肉由内而外被强行冻结成冰晶的恐怖感觉从右小腿瞬间蔓延至整个下半身！

时间仿佛在极度的痛苦和混乱中停滞了一秒。

嗤……嗤……滋滋………

洞口方向，一片死寂中，沉重的军靴碾压碎石、靴底刮过冰冷金属门槛的声音响起，清晰地踩在每一个濒临崩溃的神经上。

破碎、扭曲的巨大闸门内侧，因爆炸激起的弥漫尘雾缓缓沉降，显露出模糊的人影轮廓和闪烁的危险红光。沉重的呼吸声隔着呼吸面罩清晰可闻。那“断流钳”踏入了这片刚刚经历残酷风暴的核心！死亡的气息从未远离，只是换了新的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