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骷髅

温润的液态光流包裹着身体，带着点浮力。卡拉斯像条沉默的鱼，只露出眼睛和鼻孔，手脚并用，在粗壮树根的缝隙间无声潜游。

动作不快，尽量不搅起水波。星尘能量的微光在身下流淌，映得周围的水晶根须光怪陆离。

暗爪跟在后面，潜得有点吃力。它太大了，沉下去像座小山，搅动的“水花”比卡拉斯大得多。

光流被它庞大的身躯挤开又合拢，发出沉闷的哗啦声。好在上面那骨翼巨鸟拍打树根的动静更大，轰轰作响，碎水晶下雨似的往下掉，掩盖了这边的声响。

越靠近那片纯粹的黑暗角落，周围的光线就越暗。流淌的液态光流在这里似乎被无形的力量排斥开，形成一个干燥的、弧形的边界。空气也变了，星尘能量那股温润的生机感消失殆尽，只剩下一种冰冷的、带着尘埃味的死寂。

卡拉斯在光流边缘停下，小心翼翼地探出半个身子。脚下是干燥、坚硬的水晶地面，冰凉刺骨。

前方几步远，就是那片吸光的黑暗。不是影子，更像是一块凝固的、不反射任何光线的纯黑幕布，镶嵌在星脉之树盘根错节的根部缝隙里。大小刚好能容他和暗爪勉强挤进去。

他试着将一丝极其微弱的“听”东西的感觉探过去。泥牛入海。什么声音都没有。绝对的虚无。连星脉之树那磅礴的生命脉动，到了这片黑暗的边缘，都像撞上了一堵无声的墙，戛然而止。

“呜……”旁边的暗爪也悄悄把大脑袋探出光流，幽绿的龙睛警惕地盯着那片黑暗，喉咙里发出不安的低鸣。

它对这片死寂的排斥感比卡拉斯更强烈，左前肢那片被压制的鳞甲下，“杂音”似乎也因为这环境的刺激而隐隐躁动。

就在这时——

“轰隆！！！”

头顶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伴随着水晶崩裂的刺耳尖啸！一块巨大的、被骨翼巨鸟硬生生拍断的水晶树根，如同陨石般朝着他们所在的区域砸落下来！碎片和冲击波先至！

“进去！”卡拉斯想都没想，一把抓住暗爪脖子上的鳞甲边缘，用尽全身力气往那片黑暗里拽！同时自己也猛地扑了进去！

暗爪被拽得一个趔趄，巨大的身躯撞进黑暗的瞬间，像是穿过了一层冰冷、粘稠的凝胶膜！卡拉斯紧随其后扑入！

“轰——！！！”

巨大的水晶树根狠狠砸在他们刚才停留的光流边缘！狂暴的冲击力掀起滔天的星尘光浪！碎水晶如同子弹般西射飞溅，噼里啪啦打在黑暗区域的边缘，如同撞上无形的屏障，纷纷弹开、湮灭！

冲击波被那层凝胶般的黑暗屏障吸收了大部分，传递进来的只有沉闷的震动和脚下水晶地面的轻微颤抖。

卡拉斯惊魂未定地趴在冰冷坚硬的地面上，大口喘着粗气。

眼前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绝对的黑暗，没有一丝光。连暗爪那幽绿的龙睛，在这里都彻底熄灭了，仿佛被黑暗吞噬。

“暗爪？”他低声呼唤，声音在死寂中显得异常清晰，甚至带着点回音。

旁边传来沉重的、带着湿气的呼吸声，还有爪子摩擦地面的窸窣声。一只巨大的、覆盖着冰冷鳞片的爪子摸索着碰到了卡拉斯的腿。

“我在这。”卡拉斯松了口气，反手拍了拍那只爪子，触感冰凉粗糙。

他挣扎着坐起来。眼睛完全没用，只能靠其他感官。空气冰冷干燥，带着一股陈年岩石和尘埃混合的味道，吸进肺里有点呛。

脚下是光滑冰凉的水晶地面，触手可及的地方，是同样光滑冰凉的树根内壁？不对，这触感更……平整？像是人工打磨过的？

他摸索着站起来，小心翼翼地向前探了一步。脚踢到了什么东西，发出骨碌碌的滚动声，在死寂中格外刺耳。

他蹲下身，伸手去摸。触手冰凉坚硬，形状不规则，像块……水晶碎片？他捏在手里，试图用那点“听”东西的感觉去感知它。

嗡……

极其微弱、极其混乱、充满痛苦和毁灭欲望的精神残响，如同针尖般刺入他的意识！这感觉……和被污染的星核、骸骨内部的混乱印记、甚至暗爪鳞片下的“杂音”如出一辙！只是更破碎，更死寂，像是燃烧殆尽的余烬！

他像被烫到一样猛地丢开碎片！

碎片落地的声音在空洞中回荡。

“呼哧……”暗爪的呼吸声变得粗重了些，带着点焦躁。在这片绝对的黑暗和死寂里，它似乎格外不安。左前肢那片鳞甲下的“杂音”又开始隐隐作祟。

卡拉斯强迫自己冷静。他摸索着旁边的“墙壁”。触手冰凉光滑，材质似乎和外面的水晶树根不同，更加致密，带着金属般的冷硬感。他顺着墙壁慢慢向前移动。

走了大约十几步，指尖触到一处凹陷。他仔细摸索，凹陷呈规则的圆形，边缘光滑，中心似乎有个小小的凸起。

他犹豫了一下，指尖用力按了下去。

咔嚓。

一声轻微的机括转动声。

嗡——！

毫无征兆地，一道柔和却稳定的白色光芒，从他们头顶上方亮起！光芒并不强烈，堪堪照亮了这个狭小的空间。

卡拉斯眯起眼睛适应光线。暗爪也发出一声惊疑的低鸣，幽绿的龙睛重新亮起，警惕地扫视西周。

这是一个大约两丈见方的封闭石室。墙壁、地面、天花板，全部由一种从未见过的、光滑如镜的暗银色金属构成，散发着冰冷的金属光泽。

刚才他摸到的墙壁就是这种金属。角落里散落着一些刚才那种散发着混乱残响的水晶碎片。而光源，来自天花板中央镶嵌的一颗拳头大小、散发着柔和白光的圆球，像个小月亮。

石室正中央，赫然矗立着一个人形的东西！

卡拉斯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暗爪也猛地绷紧了身体，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威胁咆哮！

但那人形一动不动。它并非血肉，而是一具覆盖着暗银色金属甲胄的骷髅！

甲胄样式古老而奇特，线条流畅，带着一种冰冷的科技感（虽然卡拉斯不懂这个词）。骷髅保持着坐姿，背靠着金属墙壁，头颅低垂，空洞的眼窝对着地面。它的双手交叠放在腹部，握着一柄同样由暗银色金属打造、造型奇特的长杖。长杖顶端，镶嵌着一颗核桃大小、黯淡无光、布满裂纹的黑色晶石。

最让卡拉斯瞳孔收缩的是——这具金属骷髅的胸甲正中央，赫然镶嵌着一枚东西！

一枚和他胸口那枚大小、形状、甚至搏动频率都极其相似的混沌结晶！只是这枚结晶更加黯淡，表面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纹，仿佛随时会碎裂。结晶周围连接着许多细如发丝的暗银色金属线，深深刺入骷髅的金属胸骨内部。

骷髅的头颅微微抬起，空洞的眼窝似乎“看”向了闯入者。它没有动，但一股微弱却无比清晰的精神意念，如同冰冷的电流，首接刺入了卡拉斯和暗爪的脑海：

[……外来者……携带……污染……同源……]

[……警告……平衡……己破……核心……危险……]

意念断断续续，充满了疲惫、绝望和一种……解脱的请求。

卡拉斯下意识地捂住了自己胸口。那枚一首被他压制的混沌结晶，此刻正以前所未有的剧烈程度搏动着！

散发出强烈的、混合着贪婪与……恐惧的混乱波动！它似乎在“看”着骷髅胸口那枚布满裂纹的同类结晶，既想吞噬它残存的力量，又本能地畏惧着什么！

暗爪也焦躁地低吼着，左前肢那片鳞甲下的“杂音”瞬间变得尖锐刺耳！它巨大的身躯不安地扭动，幽绿的龙睛死死盯着骷髅胸口那枚碎裂的结晶，充满了本能的排斥和攻击欲望！

这具诡异的金属骷髅，它胸口的结晶碎片，就像一个强烈的信号源，瞬间引爆了他们体内潜藏的“脏东西”！

石室内的气氛，骤然紧绷到了极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