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为了你 暗爪

混沌漩涡像一张粘稠巨口，将卡拉斯猛地吸了进去。归墟之海的“海水”并非真正的水流，而是冰冷的、翻涌的虚无，裹挟着支离破碎的时空碎片和湮灭的低语。

星辉之躯散发出的象牙白微光，在这片绝对黑暗中是唯一稳定的灯塔，照亮周围翻滚的、如同墨汁混合破碎星辰的诡异景象。没有重力，只有无穷尽的坠落感，以及那来自深渊、如同无数砂砾摩擦灵魂的低语：

“卡拉斯……秩序……碎片……融入……”

是暗爪的声音，却又不是。那轰鸣中夹杂着亿万混沌意识的嘶嚎，冰冷、饥渴、毫无情感，却又带着一种诡异的、针对卡拉斯的特定召唤。

星辉之躯隔绝了痛觉和寒冷，但灵魂烙印的链接却像一根烧红的铁钎，深深刺入卡拉斯的存在核心，指引着方向，同时也带来灼魂的剧痛。

他怀中独眼船长遗留的青铜龙逆鳞紧贴着冰冷的胸膛，沾染的血迹早己干涸，却散发着一丝微弱却坚韧的暖意，如同风暴中最后一盏不灭的油灯，对抗着周遭无边的寒寂。

“暗爪……”卡拉斯在心中低吼，星辉之躯在混沌乱流中稳定身形，如同投入沸油的冷铁，激起周围黑暗更剧烈的沸腾。他顺着灵魂链接的牵引，向下，向着那呼唤的核心，奋力“游”去。

混沌并非空无一物。粘稠的黑暗中，开始浮现出扭曲的形体。

它们是过往被归墟吞噬之物残留的怨念，被混沌重塑：破碎的船骸蠕动着生出骨刺般的桅杆；溺毙者的幻影凝结成半透明的、尖啸的幽魂鱼群；甚至能看到一些巨大而怪诞的生物轮廓，像是被拉长碾碎的巨龙骨架，在黑暗中无声地翻滚挣扎。

它们本能地扑向卡拉斯这唯一的光源与秩序存在。

星辉之躯动了。它不再是骑士，而是一柄纯粹为战斗而生的利刃。卡拉斯的意志驱动着这具冰冷的容器，动作精准、迅捷、毫无冗余。

他手中并非实体长剑，而是由纯粹的秩序能量凝聚而成的光刃，形似他曾经骑士佩剑的轮廓，却闪耀着更为冷冽的星芒。每一次挥砍，光刃便如热刀切油般撕裂粘稠的黑暗，将扑来的怨念形体斩成嘶鸣消散的黑烟。

星辉之躯在攻击中展现出惊人的力量与速度，脚踏虚空，借力反弹，在混沌的浪潮中开辟出一条短暂的光之通路。那些足以瞬间腐蚀凡俗钢铁的混沌侵蚀，撞击在星辉之躯上，只留下细微的灼痕，旋即被星辉覆盖。

战斗越是激烈，星辉之躯表面那些在船墓战斗后出现的淡金色秩序纹路就越是明亮，如同熔融的金线在象牙白玉石上流淌。然而，伴随着力量的倾泻，那些细微的裂缝——在听到暗爪呼唤时产生的裂痕——也在悄然扩大。

每一次光刃的全力爆发，裂缝边缘便渗出几乎不可见的、极细微的黑气，如同玉石内部的瑕疵被激活。

“阻挡……秩序……必须……吞噬……” 混沌的低语变得更加狂躁，仿佛被卡拉斯的抵抗所激怒。

突然，前方的黑暗如同幕布般被一股更庞大、更混乱的力量撕开。一个巨大的、由纯粹混沌能量构成的漩涡核心出现在卡拉斯的感知中。

它并非实体，更像一个不断扭曲、旋转的时空奇点，散发着令星辉之躯都感到震颤的吸力。而在那漩涡的“眼壁”上，卡拉斯看到了！

巨大的、覆盖着幽绿星纹的黑色龙翼，如同两片破碎的夜幕，在狂暴的能量流中奋力伸展、拍打。

龙翼的主人深陷在漩涡的核心，它的身躯比卡拉斯记忆中那个在矿坑中成长的暗爪庞大了何止数倍，但形态却变得模糊而扭曲。原本深邃的黑色鳞片此刻如同活物般蠕动，其上幽绿的星纹光芒大盛，却透着一股令人心悸的邪异。

冰蓝与暗影的能量在它体表狂乱地流窜、碰撞，仿佛随时会失控爆炸。最令人心碎的是它的头颅——那熟悉的轮廓依稀可辨，但原本闪烁着依恋与野性光芒的龙睛，此刻却如同两口沸腾的混沌熔炉，翻滚着无序的色彩和纯粹的毁灭欲望。只有那瞳孔最深处，似乎还残存着针尖大小、不断挣扎的一点……属于暗爪的微弱意识。

“暗爪！”卡拉斯发出无声的呐喊，灵魂链接的剧痛瞬间飙升，几乎要撕裂他仅存的意志。星辉之躯表面的金纹光芒暴涨，强行压制住裂缝中逸散的黑气。

那巨大的混沌之龙似乎听到了。它猛地转过头，那双混沌熔炉般的眼睛死死锁定了星辉之躯这个渺小却刺眼的光点。

“卡拉斯……” 轰鸣再次响起，这一次更加清晰，却带着令人毛骨悚然的欣喜与……饥饿？“环……完整……融入……永恒……”

它张开了巨口。没有火焰，没有寒霜，没有暗影。只有纯粹的、被压缩到极致的混沌能量，形成一个吞噬光线的绝对黑暗球体，无声无息地朝着卡拉斯轰击而来！所过之处，连归墟本身的混沌乱流都被湮灭、同化。

避无可避！

卡拉斯的战斗本能与星辉之躯完美结合。他没有尝试躲闪这锁定灵魂的一击，而是将全部意志、全部力量，连同怀中青铜龙逆鳞传递的那一丝不屈暖意，尽数灌注到手中的秩序光刃之中！

光刃瞬间暴涨，不再是剑形，而是一道撕裂永恒黑暗的、纯粹由秩序星辉构成的巨大光矛！星辉之躯表面的金纹炽烈燃烧，那些细微裂缝瞬间被光芒填满、掩盖。

“为了索兰尼亚！”卡拉斯在心中咆哮，这并非骑士团的荣光，而是他心中永不熄灭的守护誓言，“为了你，暗爪！”

光矛与混沌之球在归墟的核心轰然对撞！

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只有无声的湮灭与创生。光与暗的交界处，空间被撕扯出蛛网般的裂痕，时间变得粘稠而混乱。秩序与混沌的力量疯狂地相互抵消、吞噬、湮灭。星辉之躯被狂暴的能量冲击波狠狠掀飞，如同狂风中的落叶。

光矛在持续的对耗中迅速黯淡、缩短。而那颗混沌之球，体积也在急剧缩小，但其核心的毁灭意志丝毫未减。

就在光矛即将彻底崩碎，混沌能量要将星辉之躯吞噬的刹那——

卡拉斯怀中的青铜龙逆鳞，那沾染着独眼船长热血、承载着两代龙骑士未竟守护之志的鳞片，骤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璀璨金光！

这光芒并非秩序星辉的冷冽，而是一种温暖的、带着生命回响与不屈意志的辉煌！它如同一面坚固的盾牌，瞬间在卡拉斯身前展开，硬生生顶住了混沌之球最后的冲击！

“轰——！”

这一次，是精神层面的巨响。金光盾牌与混沌之球同时爆碎！

混乱的能量风暴席卷一切。卡拉斯被狠狠抛向漩涡的边缘，星辉之躯表面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痕，那些淡金色的秩序纹路变得黯淡无光，裂缝中丝丝缕缕的黑气顽强地渗透出来，如同跗骨之蛆。

混沌漩涡的核心，那巨大的混沌之龙发出一声饱含痛苦与愤怒的嘶鸣。它庞大的身躯剧烈地摇晃、抽搐，体表狂乱的能量流出现了短暂的凝滞。

就在它头颅晃动的瞬间，卡拉斯清晰地看到，在那双混沌熔炉般的巨大龙睛深处，那针尖大小的、属于暗爪的意识之光，剧烈地、拼命地闪烁了一下！

那光芒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却带着一种撕心裂肺的……求救？

风暴稍歇，卡拉斯稳住身形，星辉之躯伤痕累累，却依然挺立。他紧握着那枚己经失去光芒、布满裂痕的青铜龙逆鳞，冰冷的目光穿透翻腾的黑暗，死死锁定了漩涡核心那头陷入短暂混乱的混沌巨兽。

“我听到了，孩子。”卡拉斯的声音通过灵魂链接，如同冰冷的铁钉，狠狠楔入那片混沌的汪洋，“坚持住。我来了，带你回家。”

他不再犹豫，驱动着濒临破碎的星辉之躯，化作一道拖着黯淡星辉与逸散黑气的流光，义无反顾地再次冲向那归墟之喉，冲向那既是毁灭源头、又是他唯一羁绊的混沌之龙——暗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