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审判之鳞

洁白的沙粒如同冰冷的碎钻，深深嵌入卡拉斯残破鳞甲的缝隙，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带着肋下伤口火辣辣的剧痛和刺骨的咸腥寒意。

他半跪在沙滩上，如同一个行将破碎的陶俑，染血的双臂死死环抱着怀中那冰冷、颤抖的躯体。

暗爪小小的身体蜷缩着，覆盖着星尘鳞片的身躯在晨曦下本该闪烁着幽暗的光泽，此刻却蒙上了一层不祥的死灰色。

胸膛上那道巨大的伤口如同地狱的裂口，边缘翻卷的皮肉呈现出诡异的深蓝色，丝丝缕缕如同活物般的冰寒能量流在其中缓缓蠕动，每一次蠕动都带来暗爪身体剧烈的、无声的抽搐。

它熔金的竖瞳紧闭，小小的头颅无力地垂在卡拉斯的臂弯里，微弱的呼吸带着破风箱般的哨音，每一次艰难的吸气都伴随着喉咙深处压抑的、如同濒死幼兽般的痛苦呜咽。

灵魂链接上，那冰冷的束缚感如同勒进骨髓的铁链，另一端传来的，是如同海啸般汹涌的、源自伤口深处蓝龙冰寒力量的极致痛苦！它在被冻结，从血肉到灵魂！

“撑住…暗爪…撑住…”卡拉斯的声音沙哑破碎，如同砂纸摩擦。他染血的手指徒劳地、小心翼翼地抚摸着暗爪冰冷的额头鳞片，试图传递一丝微不足道的温热和慰藉，却只换来它身体更剧烈的颤抖和一声微弱到几乎断绝的呜咽。

就在这时，一片巨大的阴影，如同移动的山峦，无声无息地覆盖了他们！

卡拉斯猛地抬头！

阳光被彻底遮蔽！一头庞大到令人窒息的生物，降临在洁白的沙滩之上！

它并非色彩龙族那狰狞暴戾的模样。覆盖全身的鳞片是纯粹而温暖的、如同熔融黄金般的色泽，在晨曦下流淌着神圣的光辉，每一片鳞甲都如同最完美的艺术品，边缘流转着太阳般的微芒。

巨大的头颅线条威严而优雅，宽阔的额头上覆盖着如同王冠般的骨质突起。一双巨大的、如同熔金湖泊般的竖瞳，此刻正低垂着，平静地、毫无波澜地凝视着沙滩上这渺小的一人一龙。

那目光中没有愤怒，没有憎恨，甚至没有好奇，只有一种沉淀了亿万载岁月、洞察万物本质的、纯粹的审视。仿佛在看着沙滩上两只微不足道的、挣扎的蝼蚁。

金龙！

一头古老而强大的金龙！

属于巨龙列岛的守护者！

一股无法形容的、远比格罗兹更加浩瀚、更加纯粹、带着秩序与生命本源力量的龙威，如同实质的阳光，无声地洒落！这威压并不冰冷，反而带着一种温暖的重量，却沉重得让卡拉斯瞬间窒息！

他感觉自己残破的灵魂在这目光下被彻底洞穿、审视！所有的伤痛、绝望、挣扎，以及灵魂深处那黑暗誓言的冰冷烙印，都在这纯粹的光辉下无所遁形！

暗爪似乎也感受到了这恐怖的存在！它小小的身体在卡拉斯的怀中猛地绷紧到极限！如同被投入滚油的虾米！

覆盖着星尘鳞片的皮肤下，那残留的混乱暗紫色能量流和盘踞伤口的深蓝冰寒如同受到刺激的毒蛇，疯狂地冲突、窜动！它紧闭的熔金竖瞳剧烈地颤抖着，喉咙里发出一声被压抑到极致的、混合了痛苦、恐惧和一种源自血脉最深处的、对纯粹秩序光辉本能排斥的尖锐嘶鸣！

灵魂链接瞬间绷紧到了极限！暗爪体内那混乱狂暴的能量冲突，如同无数把烧红的钢刀，顺着链接狠狠刺入卡拉斯的灵魂！剧痛！撕裂灵魂的剧痛！让他眼前瞬间被血雾和黑暗笼罩！他死死咬住牙关，才没有当场昏厥过去！

金龙那熔金的竖瞳微微转动了一下，目光从卡拉斯痛苦扭曲的脸上，落到了他怀中那因能量冲突而剧烈颤抖、散发出混乱邪恶气息的暗爪身上。

那双如同熔金湖泊的瞳孔里，第一次清晰地映出了一丝…如同看到污秽秽物般的、毫不掩饰的厌恶。

“污秽的混沌造物…与…被黑暗玷污的灵魂…”一个宏大、低沉、带着金属般厚重质感的声音，首接在卡拉斯和暗爪的灵魂深处响起！那声音如同万载洪钟的奏鸣，每一个音节都带着审判的重量和不容置疑的威严！“此等…亵渎…不应…玷污…圣岛…净土…”

审判！冰冷的审判！没有丝毫转圜的余地！

随着这宏大的审判之音落下，金龙缓缓抬起了覆盖着温暖金鳞的巨大前爪！爪尖锋利如神之矛，在晨曦下闪烁着冰冷的光泽！一股纯粹而恐怖的秩序能量在爪尖凝聚！那能量并非为了杀戮，而是为了…净化！为了将这“混沌的造物”和它“被玷污的容器”，彻底从这个神圣的岛屿上抹除！

死亡的寒意，比格罗兹的冰霜吐息更彻底地冻结了卡拉斯的血液！他看着那缓缓抬起的、如同山岳般的金色巨爪，看着爪尖凝聚的、足以湮灭灵魂的秩序光辉，看着怀中因痛苦和恐惧而濒临崩溃的暗爪…

绝望！冰冷的绝望如同深渊的海水，瞬间将他吞没！

不！不能这样结束！

“不——！！！”一声野兽般的、混杂着极致痛苦与不甘的咆哮，撕裂了卡拉斯的喉咙！他不知道自己哪来的力气！或许是灵魂链接传来的、暗爪那垂死的痛苦刺激，或许是面对最终审判时爆发的最后疯狂！

他用尽生命最后残存的力量，染血的双手猛地将怀中颤抖的暗爪死死护在身下！用自己的残破脊背，迎向那即将落下的、毁灭性的金色巨爪！

同时，积攒着灵魂深处那被黑暗誓言勒紧的、最后一丝意志力，顺着那冰冷的灵魂链接，向着怀中濒死的幼龙，发出了最后的、如同泣血般的呐喊：

“暗爪！醒来——！！！”

这声呐喊，不再是命令，而是献祭！献祭他残存的生命，献祭他破碎的灵魂，只为了唤醒它！唤醒这头与他命运纠缠、带来无尽灾厄却也带来唯一生路的“混沌幼子”！唤醒它体内那足以撕碎预言、颠覆宿命的力量！

奇迹…或者说…灾难…发生了！

就在卡拉斯的脊背即将被金色巨爪触碰的瞬间！

“轰——！！！”

一股无法形容的、混合了星辰冰冷怨毒、暗影狂暴湮灭、以及蓝龙格罗兹极致冰寒的、混乱到极致的毁灭能量，如同被压抑了亿万年的地核熔岩，猛地从卡拉斯身下、暗爪那小小的身体里爆发出来！

暗爪那紧闭的熔金竖瞳骤然睁开！

瞳孔不再是茫然或痛苦！

而是燃烧着一种纯粹的、吞噬一切的、如同黑洞核心般的绝对黑暗！那黑暗的深处，又有点点幽绿的星火和丝丝缕缕深蓝的冰芒疯狂跳跃、旋转！

它小小的身体在卡拉斯的庇护下猛地绷首！覆盖着星尘鳞片的身躯瞬间膨胀了一圈！那对破败的翅膀不顾一切地张开到极限！

翼膜上，黯淡的星尘纹路被彻底点燃，化作流淌的、黑绿蓝三色交织的毁灭熔岩！一股远比之前更加混乱、更加狂暴、充满了毁灭意志的恐怖龙威，如同挣脱了所有枷锁的灭世巨兽，轰然爆发！狠狠撞向金龙那秩序的光辉！

它张开了布满森白獠牙的巨口！

没有酝酿！没有保留！

一道压缩到极致、混合了黑、绿、蓝三色毁灭能量的恐怖光柱，如同撕裂了空间本身，从它口中轰然喷发！目标，并非那缓缓落下的金色巨爪，而是…金龙本身！是这审判它、要净化它的存在！

“昂——？！” 金龙那熔金的竖瞳中，第一次清晰地映出了极致的震惊！它完全没料到这头濒死的、污秽的幼崽，竟能在最后一刻爆发出如此混乱而恐怖的力量！这力量充满了亵渎与毁灭的气息，甚至让它感到了威胁！

它那缓缓落下的、凝聚着秩序净化之力的金色巨爪猛地加速！爪尖的秩序光辉瞬间暴涨！如同降下的神罚之矛，狠狠迎向那喷射而来的三色毁灭光柱！

“轰——！！！！！！”

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恐怖碰撞！

黑、绿、蓝三色的毁灭乱流，与纯粹、浩瀚的金色秩序光辉，如同两颗来自不同宇宙的星辰，狠狠撞击在一起！

没有声音！只有瞬间的、吞噬一切的绝对寂静！紧接着，是足以撕裂耳膜、震碎灵魂的能量殉爆的尖啸！

一个巨大无比的、由纯粹毁灭与秩序能量疯狂对冲、湮灭、爆炸形成的混乱光球，在半空中猛地膨胀开来！瞬间吞噬了金龙小半个身躯和它挥出的巨爪！也吞噬了下方沙滩上那小小的、喷吐着毁灭光柱的黑色身影！

刺目的光芒瞬间淹没了整个海滩！洁白的沙粒在恐怖的能量冲击下瞬间气化！巨大的冲击波如同无形的巨锤，狠狠砸在卡拉斯的背上！

“噗——！” 卡拉斯如同被攻城锤正面击中！鲜血混合着内脏碎片狂喷而出！身体如同断线的风筝般被狠狠抛飞出去！

灵魂链接上传来的、那毁灭能量爆发时的狂暴意念和反噬，如同亿万根烧红的钢针，瞬间刺穿了他残存的意识！剧痛！超越极限的剧痛！他眼前一黑，彻底失去了所有知觉！

最后的感知，是身体重重砸在冰冷沙滩上的沉闷声响，以及灵魂深处，那如同玻璃般寸寸碎裂的…冰冷束缚感…

黑暗…无尽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