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目标：汴梁！（上）

药味混着血腥气，腻在嗓子眼。

顾知岳眼皮重得像压了磨盘。费力掀开一条缝，昏黄的油灯光晕刺进来。不是山洞那粗糙的顶，是…窝棚的茅草顶？身下是硌人的干草铺。

“顾大哥！”柳持音带着哭腔的声音炸在耳边，冰凉的手指死死攥住他没受伤的左手，“你醒了？你…你别动！”她脸上泪痕未干，眼肿得像桃子。

疼。左肩不是自己的了，火烧火燎，连着脖子，连着脑袋，一跳一跳地胀痛。脑子里更是一片废墟，被那场狂暴的“接管”和“零”的精神冲击碾得稀碎。冰冷的实验室…模糊的银发背影…代号“零号原型体”…废弃…碎片像烧红的铁蒺藜，反复刺扎着神经。

玉佩！他猛地一挣！

“呃啊！”剧痛让他眼前发黑，差点又厥过去。

“别动！求你了！”柳持音哭喊着按住他，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没了…被…被那怪物抢走了…”

抢走了。腰间的空荡，像被剜掉了一块肉。那块吸附着墨色碎片、藏着天工秘藏秘密的罗盘玉佩…被“零”夺走了。为了修正错误…包括他。

一股冰冷的绝望，比肩伤更甚，瞬间攫住了心脏。他张了张嘴，喉咙里只发出破风箱般的嗬嗬声。

窝棚帘子被猛地掀开，灌进一股冷风。小虎和细猴儿钻了进来。小虎脸上添了新伤，嘴角肿着，眼里的火没灭，烧得更凶更沉。细猴儿小脸煞白，抱着个破布包，缩在角落里，眼神怯怯的。

“岳哥！”小虎扑到草铺边，声音嘶哑，“那狗日的跑了！带着咱的玉佩！”他拳头攥得死紧，骨节发白，“皇城司！黑狱！柳叔被他们弄去汴梁了！”

汴梁！皇城司！黑狱！

三个词，像三把重锤，狠狠砸在顾知岳本就混乱的意识上。大宋的心脏，龙潭虎穴！童贯的老巢！“影”势力盘根错节之地！柳明渊…被关进了那传说中有进无出的“黑狱”！

救？拿什么救？他现在是废人一个！玉佩丢了！谷里这点人，这点破烂家当，去闯汴梁？给人家塞牙缝都不够！

“操！”小虎一拳砸在旁边的土墙上，簌簌掉灰，“跟他们拼了！老子带人去汴梁！把柳叔抢出来！把玉佩夺回来！”他眼里的火是绝望烧出来的。

“拿…拿什么拼？”顾知岳终于挤出声音，沙哑得像砂纸磨铁，“拿…拿木刀？去捅…捅皇城司的…高墙？”他每说一个字，都扯着肺管子疼。

小虎被噎住，脸憋得通红，呼哧呼哧喘着粗气，像头困兽。

窝棚里死寂。只有油灯芯噼啪爆响。绝望像冰冷的潮水，淹没每一寸空气。

帘子再次被掀开。玄机子佝偻着背，挪了进来。他脸色比顾知岳好不了多少，灰败中透着蜡黄，怀里紧紧抱着那个嗡嗡声小了许多、却依旧不安分的罗盘。他浑浊的老眼扫过草铺上形销骨立的顾知岳，又掠过绝望的小虎和惊恐的细猴儿，最后停在柳持音满是泪痕的脸上。

“咳…咳咳…”他剧烈地咳嗽了一阵，枯瘦的手从怀里摸索着，掏出一个油腻发亮的小布包。布包打开，里面是几片颜色暗沉、边缘磨得光滑的…龟甲？

“扶…扶老道一把…”玄机子声音虚浮，对细猴儿说。

细猴儿赶紧爬起来，搀住老道摇摇欲坠的身子。

玄机子就着油灯微弱的光，将几片龟甲小心地拢在掌心。他闭上眼，干裂的嘴唇无声地翕动，像是在念诵什么古老晦涩的咒言。握着龟甲的手指，因用力而微微颤抖。

窝棚里静得可怕。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看着这诡异的一幕。连油灯爆出的灯花都似乎安静了。

玄机子枯瘦的手腕猛地一抖！几片龟甲哗啦一声，被抛洒在草铺边缘干燥的泥地上。

龟甲落地，发出沉闷的轻响。没有翻滚，只是静静地躺着。借着油灯光，能看清龟甲上那些天然形成的、深色的裂纹。

玄机子猛地睁开眼！浑浊的瞳孔死死钉在那些龟甲裂纹的走向上！他佝偻的背绷紧了，枯瘦的手指在空中无意识地划动，像是在勾勒那些裂纹的轨迹。嘴里念念有词，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却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专注。

“坎…离…交错…潜龙…在渊…”破碎的词句从他齿缝里挤出。

突然！

他怀里的罗盘毫无征兆地再次疯狂嗡鸣起来！磁针抽风似的乱转！同时，地上那几片龟甲，其中一片靠近边缘的，竟发出“啪”一声极其轻微的脆响！

一道新的、细微的裂痕，凭空出现在那片龟甲上！裂痕的走向，正正指向…东北方！

玄机子身体猛地一震！像是被无形的力量击中！他枯槁的脸上瞬间涌起一片病态的潮红，随即又褪得惨白如纸！

“噗！”一口暗红色的淤血，毫无征兆地从他口中喷出！溅在干燥的泥地上，像几朵枯萎的暗花。

“道长！”柳持音惊呼。

玄机子却恍若未闻。他佝偻着，用袖子胡乱抹去嘴角的血迹，浑浊的老眼死死盯着地上那片新裂的龟甲，又缓缓抬起，望向窝棚外东北方沉沉的夜色。眼神里充满了极度的疲惫，和一种洞悉天机后的…深深忌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