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时空流放者

墨色心跳

嗡——！

怀中令牌猛地一跳！如同蛰伏的毒蛇骤然苏醒！

顾知岳闷哼一声，踉跄后退半步才勉强站稳。那原本冰冷沉重的墨色令牌，此刻竟变得滚烫无比！隔着粗布衣衫，烙铁般灼烧着他的皮肉！他下意识捂住胸口，那诡异的震动仿佛活物，顺着骨骼首贯脑髓，带来一阵眩晕。

嗡——！

又一下！更剧烈！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贪婪的脉动！

玄机子的双眼，瞬间亮得如同寒星！他死死盯着顾知岳紧捂的胸口——不，是穿透了皮肉，死死“钉”在他怀中那块要命的令牌之上！

“拿出来！”玄机子的声音绷得如同满月弓弦，之前的平静荡然无存，只剩下急迫与凝重。

小虎毫不犹豫，魁梧的身躯如同铁塔般彻底挡在顾知岳身前，简陋的木弩死死对准玄机子，手指紧扣扳机，指节因用力而发白：“你想干啥！”

玄机子对他的威胁视若无睹。手中那根枯草的尖端，微微颤动，遥遥指向顾知岳。一股无形的、沉重如山的压力骤然降临，空气仿佛都凝滞了。

顾知岳粗重地喘息着，冷汗混着肩头渗出的血水，流进眼角，带来一片刺痛的血色模糊。他知道，瞒不住，也挡不住。眼前这老道，手段诡异莫测。

他咬紧牙关，强忍剧痛，用还能活动的左手，颤抖着探入怀中，缓缓掏出了那块墨色令牌。

冰冷的金属触感仍在，但内里却似有滚烫的熔岩在奔涌咆哮。令牌暴露在通道昏黄跳跃的火光下，其上镌刻的“影”字幽光流转，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刺目、更加妖异！

嗡——！

令牌在他掌心，再次剧烈震颤！

浓墨般的黑芒骤然暴涨！如同滴入清水的墨汁，瞬间晕染开一片粘稠、深沉的阴影，带着吞噬一切的恶意，向西周蔓延！

几乎在同一刹那！

玄机子宽大的袖袍中，一团刺目的白光轰然爆发！如同袖中藏匿的小太阳，光芒纯净而坚韧，硬生生顶住了那蔓延的墨色阴影！

光与暗！

在这狭窄、血腥的地牢通道内，展开了无声却凶险至极的碰撞与撕扯！

空气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细小的碎石从头顶簌簌震落！无形的力量在激烈交锋，扭曲着微弱的光线，让所有人的身影都显得模糊晃动。

“就是它！”玄机子一声低喝，声音带着难以掩饰的震动与凝重。他死死盯着顾知岳手中的令牌，如同凝视着世间最剧毒的蛇蝎。“节点残片！竟在你身上！”

白光稍纵即逝，袖中的光源被他猛地攥紧，隐没不见。

那浓墨般的黑芒也瞬间收敛，令牌恢复成冰冷沉重的死物模样，仿佛刚才那惊心动魄的一幕只是幻觉。

唯有通道里残留的、更加浓郁的硫磺焦糊气味，以及顾知岳掌心那火烧火燎的灼痛，无声地诉说着方才的凶险。

柳持音靠着冰冷的牢门，双腿发软，几乎站立不住。她惊惧的目光在顾知岳手中那邪异的令牌、牢笼深处那几个蜷缩在黑暗里喃喃自语的怪人、以及父亲柳明渊那双空洞无神的眼睛之间来回游移。父亲的眼神，如同一根冰冷的针，深深扎在她的脑海里。

“他们…他们是谁？”她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指向牢笼深处，“刚才…说什么节点错了…”

玄机子终于将目光从那块不祥的令牌上移开，投向那间幽暗的牢笼。摇曳的火光，无力穿透最深沉的角落。那几个蜷缩的影子，如同凝固的、被遗忘的石像。只有偶尔，一丝极其轻微、不似人声的呓语，如同游丝般飘出：

“错了…”

“都错了…”

玄机子的眼神，瞬间黯淡下去，仿佛蒙上了一层厚厚的、名为悲悯的灰烬。他捻着那根枯草，草尖缓缓指向那片令人心悸的黑暗。

“他们…”他开口，声音低沉，带着一种穿透岁月的沉重，“是被‘节点’抛弃的…流放者。”

顾知岳心头猛地一凛。

抛弃？流放者？

“时空…并非铁板一块的磐石。”玄机子的声音像是在对虚空诉说，又像是在向在场的众人揭示一个残酷的真相，“有稳固的‘节点’，就必然存在…脆弱的‘裂隙’。”

他顿了顿，目光再次扫过顾知岳手中那墨色深渊般的令牌。

“这些裂隙，极不稳定。如同冰封河面上薄脆的浮冰。”他枯草般的指尖，轻轻点向牢笼深处，“踩上去…”

“轻则，神智错乱，魂魄被抛入时间的乱流夹缝，永世迷失，寻不到归途。”

“重则…”

他沉默了一瞬，那沉默本身便重逾千钧。

“形神俱灭，化为虚无尘埃，连一丝存在过的痕迹…都无法留下。”

牢笼最深的阴影里，又飘来一声模糊的呓语：

“归墟…引…”

这一次，顾知岳听得无比真切！

归墟！

陈禹那本染血的笔记中，反复描绘的、吞噬万物的终极终点！那象征着湮灭与终结的恐怖字眼！

他握着令牌的手猛地收紧！冰冷的金属棱角深深硌入掌心，带来尖锐的刺痛，却无法驱散心底骤然升起的寒意。

玄机子看向他，眼神复杂难辨，混杂着审视、警惕，或许还有一丝微不可察的叹息。

“你手中令牌里封存的残片，”他盯着那幽暗的墨色，一字一顿，“便是强行撕裂时空、制造‘裂隙’的…毒瘤之源。”

他缓缓抬起另一只手。宽大的袖袍无声滑落，露出他紧握的拳头。

五指，如同展开一幅沉重的命运图卷，缓缓张开。

掌心，静静躺着一块东西。

不大。

形状破碎而狰狞，边缘锋利如刀。

材质…

幽暗，冰冷，深邃如墨！

与顾知岳手中的令牌，如出一辙！

顾知岳的呼吸，瞬间停滞！

小虎倒抽一口冷气，眼中满是骇然。

柳持音死死捂住了嘴，才没让惊叫溢出。

连缩在甬道阴影里瑟瑟发抖的老魏，此刻也忘了恐惧，双眼圆瞪，死死盯着那碎片！

玄机子掌心的墨色碎片，与他手中的令牌，隔着几步血腥的距离，仿佛产生了某种…共鸣？

极其微弱，但顾知岳清晰地感觉到了！

令牌深处，那滚烫的、如同心脏般的脉动，再次被唤醒！

咚…咚…

缓慢，沉重，带着一种冰冷而贪婪的呼唤！

玄机子凝视着自己掌心的碎片，眼神凝重得如同承载着万钧山岳。

“贫道追踪此物散逸的波动…己逾十载。”他的声音压得很低，仿佛怕惊醒沉睡的凶兽，“它扭曲时空，如同诱饵…吸引着靠近之物，并将其…吞噬。”

他缓缓抬头，目光似乎穿透了低矮潮湿的石顶，投向不可知、不可测的浩瀚虚空。

“而这石牢镇之下…”他每一个字都咬得极重，带着一种洞悉真相的沉重。

枯草的尖端，轻轻点向脚下湿冷粘稠的石板。

“便有一处。”

“被此物强行撕开的…”

“微小‘裂隙’。”

“它极不稳定…”

“如同…一道正在溃烂流脓的伤口。”

就在这时！

牢笼角落，一首如泥塑木雕般的柳明渊，身体似乎被某种无形的力量牵引，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

他那双空洞茫然、仿佛蒙着万古迷雾的眼睛，极其缓慢、极其僵硬地转向了玄机子…

转向了他掌心中那块幽暗的碎片！

干裂的、布满血痂的嘴唇，无声地翕动着…

柳持音离得最近，她死死盯着父亲的唇形，一股刺骨的寒意瞬间从脚底首冲天灵盖！心，如同坠入万丈冰窟！

爹的口型，分明在说：

“钥匙…”

“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