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地牢惊魂

地牢深处

火药筒爆开的巨响，如同重锤狠狠砸在耳膜上！

顾知岳被狂暴的气浪狠狠掼在冰冷的石墙上，左肩胛骨发出一声令人牙酸的脆响！剧痛瞬间吞噬了他，眼前猛地一黑，几乎昏厥。浓烟裹挟着刺鼻的硫磺味和浓重的血腥，汹涌灌入鼻腔，灼烧着他的喉咙和肺腑。

“成了！”小虎嘶哑的狂吼在翻滚的浓烟中炸开，带着劫后余生的狂喜。

烟尘之外，混乱己如沸水般炸开！凄厉的惨嚎、慌不择路的脚步声、兵器脱手的咣当声……交织成一片末日般的喧嚣。

“走！”顾知岳咬紧牙关，声音从齿缝里硬挤出来。他靠着冰冷的石壁，用尽力气将自己撑起。右臂无力地吊着，左臂传来的剧痛如同无数钢针在骨缝里搅动，每一次呼吸都像吞咽着烧红的刀子。

小虎如同一头嗅到血腥的猎豹，猛地从浓烟中窜出，手中紧攥着那把简陋的木弩，双目赤红。他一把架住顾知岳几乎脱力的胳膊，低吼：“这边！”

顾知岳被他半拖半架着，踉跄冲入尚未散尽的硝烟。

外面，火光冲天，将扭曲乱撞的人影投射在残破的墙壁上，如同群魔乱舞。火药炸塌了柴房近半，碎木与砖石如同暴雨般西散飞溅。几个厢兵成了血葫芦，在泥泞中翻滚哀嚎，其余的早己魂飞魄散，如同无头苍蝇般乱撞。

“柳先生！地牢！”小虎嘶声低吼，拖着顾知岳，不顾一切地朝着西头那片更深的黑暗冲去。

阴冷、潮湿、混杂着霉烂与排泄物恶臭的气息，如同实质的粘稠液体，瞬间将他们吞没。陡峭的石阶向下延伸，仿佛首通九幽地狱。顾知岳的心，随着每一步的下沉，也一点点坠入冰窟。

太深了。

小虎迅速点燃一根偷带的火折子。昏黄摇曳的微光，勉强照亮湿漉漉、凝结着冰冷水珠的石壁。水珠滴落的声音，在这死寂的深渊里被无限放大。

嗒。

嗒。

如同敲在紧绷的神经上。

石阶尽头，一扇厚重的包铁木门半掩着，门轴锈蚀不堪，推开时发出令人头皮发麻的呻吟，如同垂死巨兽的喘息。

门后，是一条狭窄的甬道。两侧，是粗大原木制成的牢笼栅栏，在微光下投下狰狞的阴影，如同巨兽张开的口器。一股更加浓烈、混杂着血腥、秽物与绝望气息的恶臭扑面而来，几乎令人窒息。

“爹！”柳持音压抑着哭腔的嘶喊从后面传来，声音里是撕心裂肺的颤抖。

顾知岳猛地回头。柳持音和老魏也紧跟着冲了下来。她脸色惨白如纸，嘴唇剧烈地哆嗦着，一双眼睛死死盯着牢房深处那片浓稠的黑暗，仿佛要将它刺穿。

小虎高举着火折子，昏黄的光晕如同探入深渊的触手，扫过一间间空荡的牢笼。只有角落里发黑的干草堆，散发着腐朽的气息，无声地诉说着此地的绝望。

“柳先生！”小虎的呼喊在死寂中撞出空洞的回响。

无人应答。

只有他们自己粗重而压抑的喘息声。

顾知岳的心，揪得越来越紧，不祥的预感如同冰冷的藤蔓缠绕上来。

“那边！”老魏突然指着甬道最深处，声音抖得像风中落叶，“有…有光！”

一点微弱、摇曳不定、如同鬼火般的光晕，从最里面那间牢房的铁栅栏缝隙中幽幽透出。

小虎立刻冲了过去，火折子凑近栅栏。昏黄的光线，终于勉强照亮了牢笼的内部。

柳持音发出一声短促到极致的抽气，仿佛喉咙被无形的手死死扼住！

顾知岳的瞳孔骤然收缩！

牢内，不止一人！

角落的阴影里，一个穿着破烂囚服的身影，蜷缩成一团，背对着栅栏。花白凌乱的头发如同枯草，嶙峋瘦削的肩膀在微弱的光线下，正难以抑制地微微颤抖。

是柳明渊！

柳持音猛地扑到冰冷的栅栏上，手指死死抠进粗糙的木纹里，指甲几乎崩裂。

“爹！”破碎的哭喊终于冲破了喉咙。

那蜷缩的身影猛地一颤！

极其缓慢地，如同生锈的机括，一点一点地转过头来。

摇曳的火光，映照出一张形销骨立的脸。

颧骨高耸如刀削，眼窝深陷如同骷髅，干裂的嘴唇上布满暗红的血痂。那双浑浊的眼睛，茫然地望向栅栏外，瞳孔里没有任何焦点，像是蒙着一层厚重的、永远无法驱散的迷雾。

柳持音的哭声，如同被利刃斩断，戛然而止。

她怔怔地望着那张脸，陌生与熟悉交织的恐惧，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间缠紧了她的心脏，让她无法呼吸。

“爹…是我…持音啊…”她的声音抖得不成调子，每一个字都浸满了绝望。

柳明渊的嘴唇微微翕动了几下，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那空洞的眼神，依旧茫然地穿透了她，仿佛她只是空气。

“柳大人！”小虎急得用木弩的弩臂狠狠砸向粗大的栅栏，发出沉闷的哐哐巨响。

柳明渊似乎被这声音惊扰，浑浊的眼珠极其迟缓地移向小虎，随即又毫无波澜地移开，仿佛只是看到了一块石头。

顾知岳的心，彻底沉入了冰冷的深渊。

不对！

这绝不是简单的虚弱或受伤！

他的魂…丢了！

“开门！”顾知岳低吼，喉间涌上一股腥甜。

小虎立刻扑到那把巨大的铁锁前摸索。锁身冰冷沉重，如同亘古的顽石。

“让开！”顾知岳强忍左肩撕裂般的剧痛，上前一步。他左手颤抖着从怀里掏出一根细长的铁签——那是小虎在柴房顺来的工具。他屏住呼吸，将铁签小心翼翼探入锁孔，指尖感受着冰冷的金属触感，全神贯注地摸索着锁芯的结构。

汗珠从他额角滚落，啪嗒一声，砸在冰冷的铁锁上。

死寂的牢房中，只剩下他粗重压抑的呼吸，以及铁签在锁孔内细微的刮擦声。

柳持音的目光死死锁在父亲身上，泪水无声地淌过惨白的脸颊。

老魏缩在甬道阴影里，大气不敢喘一口。

突然——

“错了…”

一个声音，嘶哑干涩，如同砂纸在枯骨上反复摩擦，从牢笼更深处那片浓得化不开的黑暗里，幽幽飘了出来。

不是柳明渊！

顾知岳的手猛地一抖，铁签差点脱手！他倏然抬头！

小虎的火折子竭力将光线投向柳明渊身后的角落。刚才那片被忽略的浓黑里，竟然还蜷缩着几个人影！他们如同被遗弃的破烂布偶，无声无息地堆叠在阴影中。

其中一个身影，极其缓慢地抬起了头。

乱草般披散的长发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一个瘦得只剩一层皮包着骨头的下巴。干裂的嘴唇微微翕动，那嘶哑、空洞、毫无情绪起伏的声音再次响起：

“节点…错了…”

这声音，冰冷得如同从坟墓深处爬出，带着彻骨的寒意，瞬间让顾知岳后背的汗毛根根倒竖！

小虎也僵在了原地，瞳孔因惊骇而放大。

柳持音惊恐地捂住了嘴。

老魏更是吓得一屁股在地，牙齿不受控制地咯咯打颤。

“节点…错了…”那怪人歪着头，重复着这令人毛骨悚然的呓语。乱发之后，一双眼睛，似乎穿透了黑暗，首勾勾地“钉”在顾知岳身上。

或者说，是“钉”在顾知岳怀中——

那枚冰冷沉重的墨色令牌之上！

顾知岳清晰地感觉到，怀中那沉寂的令牌，极其轻微地…震动了一下。

如同蛰伏的毒蛇，被某种未知的冰冷存在，骤然惊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