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0.1毫米的光

谢星郁扶着斑驳的墙往下走，恍惚间，他想起夏彦曾说过的话：“等我们出去了，找个没人认识的地方，开一家甜品店，就叫‘星夜’，多好听。”

那时他们被关在戒同所的小房间里，隔着铁窗数星星，夏彦的眼睛比天上的星星还要亮。

此刻街边店铺飘出《恭喜发财》的旋律，远处忽然炸开一朵金红色烟花，将积雪映成破碎的琉璃。

他蜷着身子蹲坐在台阶下，手机屏幕亮起的瞬间，指腹悬在键盘上方许久，终于重重按下——《虚拟出气筒》。

此刻指尖在键盘上机械滑动，那些被撕碎的稿纸、戒同所的电击、还有沈书曼带着恶意的笑，都化作屏幕上扭曲的字符。

远处烟花炸开的轰鸣里，雪粒子不断砸在手机屏幕上，谢星郁就着融水晕开的光斑，机械地敲击键盘。文字如黑色的潮水，漫过深夜的每分每秒。远处的烟花渐次熄灭，街道陷入更深的寂静，唯有他的呼吸在冷空气里凝成白雾，又迅速消散。

文字如潮水漫过凌晨三点、西点、五点......

当第一缕晨光刺破云层，谢星郁的手指己经冻得失去知觉。星郁僵硬地撑起身子，双腿发麻几乎失去知觉。

街道上己经有了零星的拜年声，商铺陆续挂起红灯笼，谢星郁裹紧外套，在满地烟花残骸中踉跄着走向未知的黎明。

手机突然震动起来，屏幕亮起银行到账提示。程悦转来的三万块静静躺在余额栏，转账备注栏空着。

对话框突然弹出新消息，输入框的“对方正在输入...”字样闪烁许久，终于跳出零散的句子。

【程悦：在外面好好生活……】

谢星郁望着窗外渐渐亮起的晨雾，记忆里程悦颤抖着递来草莓糖的手，与此刻手机屏幕上生硬的文字重叠。

他蜷缩在墙角，任由冬日晨光爬上手背，在聊天框里打下一个单薄的“好”字，发送键按下的瞬间，远处传来新年第一声悠长的钟鸣。

程悦的消息像一团忽明忽暗的火苗，在寒夜里短暂地温暖了他，又很快熄灭。

他深吸一口气，将手机塞回口袋，往公交站走去。城市还沉浸在新年的氛围里，街道上零星走着几个提着年货的行人，家家户户的窗户透出暖黄的光。

在房产中介的推荐下，他找到了一处位于城郊的老小区。楼道里堆满了杂物，墙皮剥落，露出斑驳的水泥墙面，声控灯忽明忽暗，发出滋滋的电流声。

房东是个中年女人，眼神里透着精明，领着他看了房子，嘴里不停地念叨着：“这房子便宜，水电齐全，就是旧了点，年轻人住着没问题。”

房间不大，二十平米左右，一张单人床、一个的衣柜和一张书桌，便是全部的家具。窗户关不严实，冷风从缝隙里灌进来，发出呜呜的声响。

谢星郁站在房间中央，环顾西周，这里虽然简陋，但至少是属于他的一方天地，不用再面对沈家人冰冷的眼神和刺耳的话语。

他掏出手机，给程悦回了条消息：“房子租好了，放心。”

犹豫了一下，又加上一句：“谢谢。”

发送完消息，他坐在床上，听着窗外呼啸的风声，突然感到一阵释然。

或许，这就是新的开始，尽管前路依然未知，但至少，他不用再被困在那个没有温度的家里。

夜幕再次降临，谢星郁打开书桌上的台灯，昏黄的灯光照亮了桌面。他从包里拿出笔记本电脑，这是他用仅存的积蓄买的二手货，轻轻放在桌上。开机的瞬间，屏幕亮起的光映在他疲惫却坚定的脸上。他打开文档，

《虚拟出气筒》几个字赫然在目，手指悬在键盘上方片刻，终于开始缓缓敲击打下那个熟悉的名字——鹿梵。

窗外，城市的灯火依旧璀璨，烟花时不时在夜空中绽放。

谢星郁沉浸在文字的世界里，将过往的伤痛、思念与不甘，都化作一个个字符，在屏幕上流淌。

这一晚，他终于可以安心地书写，不用再担心被人发现，被人指责。

在这个破旧的小房间里，谢星郁找到了属于自己的宁静，也找到了继续活下去的勇气。他知道，未来的路还很长，或许还会有无数的艰难险阻，但只要有文字相伴，他就不会迷失方向。

键盘敲击声在狭小房间里回荡，谢星郁的思绪正沉浸在文字的漩涡中。

突然，一阵细微的抓挠声从门外传来，像砂纸轻轻磨过粗糙的木板。他的手指停在键盘上，屏息凝神，那声音断断续续，伴随着几声微弱的呜咽。

起身拉开房门的瞬间，一只瘦骨嶙峋的橘猫蜷缩在墙角，右后腿不自然地扭曲着，怯生生地望着他。猫的脖颈处缠着褪色的红绳，毛打结的地方还沾着干涸的血迹，谢星郁的心脏猛地抽痛，这双眼睛让他想起夏彦被皮带抽打的那天，少年也是这样蜷在戒同所的铁床边，用同样破碎又倔强的眼神说“我没事”。

“别怕。”谢星郁蹲下身，指尖悬在小猫沾满泥污的脊背上方颤抖。

记忆突然翻涌，夏彦曾在图书馆的角落指着《量子物理》课本轻笑：“0.1毫米的误差，就能让粒子偏离轨道。”

此刻他望着小猫歪斜的胡须，喉咙发紧：“就叫你0.1吧，希望你......”声音戛然而止，他不敢说“希望你别像我一样偏离人生轨道”，只能起身翻出一包火腿肠。

小猫狼吞虎咽时，谢星郁盯着它的耳朵发呆。原来生命与生命的相遇，真的只需要0.1毫米的偏差。

他盘算着要多接几份网文代写。

当0.1吃饱后跳上书桌，把毛茸茸的尾巴扫过《虚拟出气筒》的文档时，谢星郁忽然笑了，那是自夏彦离开后，他第一次发自内心的笑容。

窗外的雪不知何时停了，谢星郁打开手机备忘录，在“生存开支”后默默加上一行字：猫粮。

他盯着《虚拟出气筒》己突破两万字的文档，咬牙将前第五章投进某小说网站的投稿箱。

等待审核的间隙，他在招聘软件上投递简历，最后在城郊的便利店找到兼职。